自古慈母多败儿。
薛蟠,一个娇生惯养的典型,一个父母教育失败的典范。
在第三回的最后一段,作者就通过林黛玉的视角开始引出薛蟠。
黛玉“次早起来,省过贾母,因往王夫人处来”。
在这里黛玉正好碰到了王夫人与王熙凤在拆看金陵来信,这自然是薛姨妈那边来的信。
同时,王夫人这里还有其兄王子腾(时任京营节度史,据说这个官名是虚构的,应该类似于管理京都的城管局长或市长)遣来的两个媳妇,来和王夫人商量将薛家母子唤取进京的事。
这当然应该是薛蟠出了人命官司,薛姨妈写信找其兄王子腾和其姐王夫人(贾政之妻,宝玉之母也)进行融通善后。
一个不孝子,能量大得很,足以搅得亲戚四邻不安也。
因黛玉初来乍到,这时并不知原委,不过探春等却都已知道是“姨表兄薛蟠倚财仗势,打死人命,现在应天府案下审理”。
若单单说自古慈母多败儿,是不太恰当的,慈没有错,往死里惯孩子,大过也。
“这薛公子学名薛蟠,表字文起,从五六岁时就是性情奢侈,言语傲慢”,“终日惟有斗鸡走马,游山玩水而已”,“一应经纪世事全然不知,尽赖祖父旧日情分”。
小小年经就已经惯娇惯成这番模样,谁来承担责任。
一个皇商家的孩子,竟然教育成这样,薛姨妈,你可知罪?
“……这薛公子细年丧父,寡母又怜他是个独根孤种,未免溺爱纵容”。
呵呵,薛姨妈,您这是闹哪样?是爱子还是害子?
其实,薛蟠即使没出这人命官司,也打算离开金陵。
原文中门子说的:“这薛公子原是早已择定日子上京去的,头起身两日前,偶然见了这丫头,意欲买了就进京的,谁知闹出事来。即打了冯公子,夺了丫头,他便没事人一般,只管带了家眷走他的路。他这里自有弟兄奴仆在此料理,并非为此些微小事值得他一逃。”
由此可知,贾雨村上任金陵应天府时,薛家一行早已进京了。
由此可见,薛蟠根本不把人命当一回事,进就也不是为了逃跑。
那么,薛家进京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呢?
前面说过,薛家进京并不是为了逃避人命官司,即使没遇到这事,他们也早已择好日期进京了。
出了这事后,仍然“没事人一般,只管带了家眷走他的路”。
那么薛家到底因何进京呢?
第四回其实说的明明白白。
原文:“一为送妹待选,二为望亲,三为亲自入都销算旧帐,再计新支,----其实则为游览上国风光之意”。
所谓“送妹待选”原文也说的很清楚,那就是皇上“……崇诗尚礼,征采才能……除选聘妃嫔外,在世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
望亲,当然是看望舅舅王子腾和姨妈王夫人了。
第三个原由则是因为“……自薛蟠父亲死后……总管伙计人等,见薛蟠年轻不谙世事,便趁时拐骗起来,京都中几处生意日渐消耗”。
薛蟠名为“销算旧帐”,实为入都中逍遥享乐。
果然,待恭家在贾府梨香院安定下来后,薛蟠不但没有去管理生意,反而被贾府的纨袴之弟“引诱的薛蟠比当日更坏了十倍”。
薛蟠变坏进一步推动了薛家的没落。
宝钗“待选”也没有了下文。
那么为什么来到贾府后薛蟠反而更坏了十倍呢?
因为贾府的教育水平,也比薛姨妈高明不到哪里去。
贾府之败,败在教育!
要知道贾雨村这样一个生不逢时的“末世”之人尚且通过教育实现了命运的转机,而贾府里面这帮“酒囊饭袋”却白白看着祖宗建起的大厦将倾。
贾雨村从两手空空开始,到小有所成,至遭参跌倒,再到东山再起,平步青云,而贾家却从“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变得“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了”。
作者将贾雨村的步步高升和贾家的树倒猢孙散淡淡的交织而写,不知是否有对比之意?
刚入京时,薛蟠是很怕和他舅舅王子腾或其姨爹贾政一起住的。
原文中这样描写薛蟠的内心活动,在他听说王子腾“升了九省统制奉旨出都查边”时,心中是窃喜的:“我正想进京去,有个嫡亲母舅管辖,不能任意挥霍。如今却好升出去了,可知天从人愿。”
薛蟠是和薛姨妈是这样商议的:“咱们京中虽有几处房舍……须得先着人去打扫收拾才好”。
初时,他本想单独住自家在京的房子,不愿意和亲戚一块住着。
薛姨妈是这样想的:“……咱们这一进京,原该先拜亲会友,或是住你舅舅家,或在你姨爹家……”
母子意见相左。
薛姨妈心中有些希望在贾府居住,以便能够“拘紧”些薛蟠。
但是,薛姨妈的小算盘彻底落空,因为贾家对子孙的教育之差比薛家有过子而无不及。
人生有两件事不能假手旁人,一是自己的人生关键路径的选择;二是子女的教育。
薛姨妈在薛蟠的教育上是严重失职的。
在贾家梨香院住了一月之后,薛蟠担心被约束的事情并未发生,反而更结识了一帮狐朋狗友。
原文:“……住了不上一月的日期,贾宅族中凡有的子侄俱已认熟了一半……今日会酒,明日观花,甚至聚赌嫖娼……更坏了十倍”。
呵呵。
贾家的教育到底如何?
原文中是有评价的:“虽说贾政训子有方,治家有法,一则族大人多照管不到这些;二则现在族长乃是贾珍,彼系宁府长孙,又现袭职,凡族中事自有他掌管;三则公私冗杂,且素性潇洒,不以俗务为要,每公瑕之时,不过看书着棋而已,馀事多不介意。”
这段话硬生生接在薛蟠住了一月的感受之后,其实是作者对贾家教育状况做的一个中肯的评价。
显然,作者在此指出了以下几点:一是贾家族大,规模大到很难控制;二是宁荣两府族长贾珍失职,管理荣府的贾政又不便过于干涉族务;三是贾政本人个性“不以俗务为要”,其实就是管理能力不行。
贾府后继无人,似是死路一条,不过尚有星星之火,在此千里伏线,那就是偌大家庭中还有一个明白之人在为贾家作最后的努力,那就是青春丧偶,“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无闻无见;惟知侍亲养子”的李纨的儿子贾兰。
贾兰成了寒窗苦读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