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坍塌与欢乐
阳光透过沾着水气的玻璃,有一些丝丝的柔弱。透过这样的窗看太阳,太阳已再是圆的,就像一滴墨水,滴在一盆水里,慢慢地,无规则地晕开。有一滴水突然滑落下来,偈玻璃的泪。有一束阳光从泪痕里透过来,刺到了她的眼睛。
今天是农历的十月初一,为死者送寒衣的日子。父母健在的人是不许回娘家的。丁一凡坐在桌子前,思绪缥缈不定。那些失去了父亲或母亲的人,是否感到了孤单?也许,根本没关系。一般情况下,等到父母不在时,自己也就得有四五十岁了,有了自己的家庭,与父母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依恋自然就更少。丁一凡总是在想:如果父母不在了,我就成了孤儿。每当想到这些,她的心里就有一种恐慌。尽管父母对她的事业,她的情感——甚至在她的感情陷入泥沼里,她怕父母伤心,仍小心翼翼地强颜欢笑——可父母在,她就觉得有一种力量,能够坚强地在一切风暴中挺立。没有父母的孩子,无论贫穷与富有,都会成为孤儿,家庭关系上的,心理上的,精神上的。
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成为孤儿,那么被孩子抛弃的父母呢?女儿可爱的小脸又在眼前绽开的笑容。时而又哭喊着,满身的泥水顺着裙子滴滴嗒嗒地流下来,落在地上,滚成一个个小小的泥球,它们伸着胳膊,用短短的腿急速地跑过来,撞到她的胸前,就啪地一声裂开,迸出一些腥臭的血。丁一凡“啊”的一声,胸口猛烈地疼痛让她的右手本能地死死揪住左胸的衣服,似乎是要阻止那颗要逃跑的心。就那么十几秒钟,一切又归于平静。清明时节的雨是绵延不断的泪,沙河里那一座小小的坟上,是一片葱茏。十月,天冷了,在这衰草连天的季节里,女儿的坟显得那么凄凉。天冷了,所以,在这个季节,有这么一个鬼节,让阳世的人们为阴间的亲人们送去过冬的寒衣。社会在进步,阳世有什么,阴间便也就有了什么。印刷在纸上的,或是缩小的立体的,看起来都那么地栩栩如生。就连冥币,也做到了与阳世的人民币以以假乱真。今天的这些冥用之物,烧化的晚一些比较好。正如阳间有孤独无依的人一样,阴间也有那么多的孤魂野鬼——烧化得早,这孤魂野鬼就会出来抢,晚一些它们已抢够了,就不会再打劫——况且,女儿那么小,怎么能打得过它们?
手机响了,是短信。“一定是老公。”虽然离婚后,他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可是电话仍然是那么地牵挂,短信依然是那么的温暖。每天早晨,她会收到两个字:早安,每天晚上十点钟,她会收到两个字:晚安。情到深处人孤独,爱到极致有似无。这个时候的短信,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的寂寞我最懂,白天能懂夜的黑。”是董主任的。她感到一阵地恶心。一股浊臭扑面而来。
自从离婚后,董主任似乎对她关爱有加。她躲避着,躲避着。他的嘴脸和谄笑让人恶心。他借工作之名,约她去主任室谈,她一次也没去。在全校大会上,董主任说:“有个别的老师在工作上,有退缩现象,我们不能吃老本儿,要向前看,要接受学校的监督与指导……”大部分的老师不知道在说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说。但艾婷知道,因为通知丁一凡去主任室的她。她曾试探性接近过董主任,想讨得一些诸如优秀老师啊,优秀班主任啊,年级主任啊之类的荣誉与官衔,她是特长就是做耳目,做领导的眼线,将利己之事添油加醋,易地损人之事也添油加醋。董主任称之为“苍蝇”,不过苍蝇也有一展宏图之时。她就是董主任安在——当丁一凡离婚后安在她身边的所谓眼线。所以,丁一凡的一切她都看在心里,董主任也掌控在心。作为交换,艾婷班的每月的总评总是第一,班主任费也就多得了不少。艾婷对丁一凡说:“董主任在家可是个模范丈夫,很会给人打开心结的,大家都叫他心理医生呢!你要是心里闷,可以找他聊聊!”丁一凡冷冷一笑,“看来你倒是挺了解董主任的,我看,还是你多陪陪这个在家里的模范丈夫吧!”气得艾婷使劲咬着嘴唇,这才没把骂人的话说出口。她怕一下子弄僵了,在董主任那里不好交待。
董主任有些急了,他总是能找到和丁一凡在一起的机会。但是都被丁一凡巧妙地避开了。于是,他就开始发一些短信,表示自己作为一个领导,对教职工是多么地关心,后来就是一些暧昧的短信,再后来说是一些肉麻的短信。丁一凡有时看,有时不看,就删除了。今天的短信,又一次让他的嘴脸恶心起来。删除,关机。
夕阳将那个熟悉的身影拉得很长很。丁一凡的心痛一层一层叠加在双腿上,泪水如小溪流淌。当月她一步一步捱到那身影背后,那人转过身来,紧紧抱住了她。她肆无忌惮地大哭起来,就像积蓄了几个世纪的泪水,与鼻涕一起,弄湿了他的前胸。她是那样的无助!就像一滩没有支撑的水!他的内心突然有一种燥动。他想吻住她的唇。他想把她抱到床上。他想些刻就占有她。强烈的欲火让他如发怒的困兽。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身后,是女儿小小的坟墓,他刚刚烧化的冥物还冒着袅袅的青烟,鸡腿还散发着香气。
当内心那些无名的痛被泪水冲洗完后,丁一凡从老公的怀里挣脱出来。从书包里拿出营养快线、可乐、沙琪玛、果冻、栗子。还有一个芭比娃娃,放在地上,又拿出画满了衣服、文具、水果,各种中餐和各种西餐的花花绿绿的纸。在坟前纸点燃,嘴里喊着女儿的名字,泪就又扑簌簌地落下来。一边将食品掰碎了扔在坟上,一边将饮料洒在坟上,一边说着:“妈妈的好宝贝,快来吃吧,都是你喜欢的,那么多的衣服,你一定要舍得穿……”结婚十五年来,他在同一天,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黄昏,见到了自己的老婆像一个女人。他又感觉到自己是一个男人了。
“回家吧!”他拉起她。离婚后,他一直住在单位宿舍,现也没有做过一次背叛她的事情,同时,再也没有回过家。今天,他想住在家里,因为,他觉得,她很孤独,很无助。男人的保护欲与占有欲在他的身体里无限地膨胀,无限地膨胀。儿子住校,这个星期天还不该回来,那将是一个二人世界。
他抱住她,她的脸上满是泪水。她也不清楚为什么人流泪。委曲?欣喜?渴望?痛苦?激动?她不知道,它们莫名其妙地掺杂在一起。他们饥渴地吮吸着彼此的唇,有几次她将他咬痛了。这痛让他更加地兴奋。他粗暴地扯开她的衣服——-她感觉他是一个勇士,一个自从结婚以来第一次才看到的勇士,有一种痛苦的幸福漫延开来。他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彪悍威猛,似乎有用不完的力量。她疯狂幸福的尖叫,一次又一次地刺激着他。他们颠覆了十五年来的矜持,颠覆了十五年来的平淡。他带着一种近乎于复仇的的激烈,让她一次又一次的疯狂。
当他们不约而同地睁开眼睛——他们被冻醒了,两个赤裸的身体纠缠在一起。狂欢过后,他们都不知不觉睡着了。黑暗中拉过被子,她蜷了蜷身子,猫在他的怀里很快睡着了。而他,在黑暗中笑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凯旋归来的战士,老婆就是他的勋章。他把她紧紧搂了一下,长满胡子的下巴在她的头发上来回蹭着。如果能预料今天的凯旋,他一定会把自己好好地打理打理的。胡子也许弄痛了她吧?
星期一的阳光红通通地映在卧室。丁一凡睁开眼睛。她知道,在这个季节,当阳光能映在卧室时,大约是7点20分了。她猛地坐起来,感觉有点凉,才发现自己赤裸着身体。她记起了昨晚发生了什么。是悲?是喜?是怨?喜极而泣?有泪从脸上滑落。
“凡,快起来吃饭,不然要迟到了!”还是那么熟悉温馨的催促。
穿上衣服,洗脸,刷牙,梳头,擦护肤品,无论多急,她可以不吃饭,但在仪表上,她绝不会有一丝的马虎。得体的衣着和干净明朗的面容是对别人的一种礼貌,同时也会让自己充满自信。
一碟现调的胡萝卜小咸菜,银耳枸杞红枣羹,两个煎好的鸡蛋。昨日重现。自从离婚后,她的早饭一般是泡面或一袋奶。尽管她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一个人的生活也要精致。”她试着在晚上点燃蜡烛,为自己做两三个菜,用高脚杯斟上红酒,可是,浪漫是两个人的,温馨是属于家的。此刻,她才觉得,她是多么地依恋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曾以为算不得男子汉,婆婆妈妈的男人。此刻,她才懂得,只是因为爱,才让男子汉的钢铁变成了绕指柔的红绸。
“不烫了,快吃,真的要迟到了。”
曾经分开过吗?没有,分开的只是距离。
“记得下班后回家。”门口分别时,她看着他的眼睛说。
“好。”他像个孩子,涨红了脸。
李玮穿了一件白色的羊绒外套,配一条玫红的真丝围巾,在这萧瑟的秋天里,显得很生动。头发盘成了一个髻,高高的,旁边别了一个玫红色的蝴蝶结,很乖巧的样子。自从和程远恋爱以来,她的衣服是起来起讲究了。无认从款式上,还是从质量上,还是从搭配技巧上,都在不断地提升。那条被她称为“手心里的宝”的天蓝色的,挂着几弯月亮的,辛一甜用了五十元给她买下的纱巾。自从认识程远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脖子上。
“她不会嫁好程远的,她只太单纯了,就像小孩子喜欢新玩具一样,她只喜欢那些新衣服罢了。”每次看到李玮穿一件新衣服——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买的,辛一甜就这样对自己说。“她是要爱情的,她不是那些只看到金钱和房子的女孩儿。”可他也感到深深地羞愧,买那件外套,他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勉够。他的1560元的工资是这样分配的:500元给母亲补贴家用,700元存起来,360元是每个月的零花钱。他想,如果三年后结婚,在彩礼没长价的情况下,存的这些钱也就差不多了,省得父母到时犯难。平时省下也就省下了,不逼自己一下,手里有钱总是会多花的。而且,他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想自己买套架子鼓,自己上学时就是学的这个,带上几个学生,也能挣几个钱,不想让李玮跟着自己受委曲。而这360元的零花,除去婚丧嫁娶和必要的应酬,剩下的也就不多了。这不多的钱,还要请李玮吃饭,买点零食,偶尔还要买礼物,所以,对于自己,他总是能不花就不花,他觉得,为了心爱的人,受点委曲又算得了什么。那以,对于辛一甜来说,用五十元买条围巾,也够不错的了,况且,学校的女老师们戴得围巾大部分在三十元以内,有几个老师还是从地摊上淘回来的五元一条的。“看一个人对你好到什么程度,要看他为你付出的是他的多少。比如说,在你困难时,一个人只有十块钱,他给了你十块:一个人有100块,他给了你二十,你不要觉得给你十块钱的比给你二十的人对你差,他给了你他的全部。”秦老师曾给他说过这样的话。他也很有目的的给李玮说过,李玮点点头,说:“你把你的全部给了我,我也会把我的全部给你。”所以,他相信,李玮绝对不给嫁给程远的。
就像是在比赛一样,今天的章烨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羊绒外套,是老成,很是平静,就像她这一段时间的性格。,那种风风火火的热情就像这个是渐衰退的季节,一天一天地减少。脸上的笑容也如这个季节的太阳,虽然有那么一丝丝的温暖,却没有的激情。那些结了婚的,没有结婚的女同事们,因为李玮和章烨的恋爱,都极力地赞同着一件事:女人千好万好,不如嫁得好。当然,说李玮的恋爱是与程远连接在一起的,与辛一甜没有多大的关系。章烨一天一天的沉静,一天一天减少和笑容,让强越心疼。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可是章烨知道。
这是章烨第一次走进森的家,也是森第一次邀请她。这是一座小二层。客厅很大,前面有一段隔断,是用玻璃做成的。上面是彩绘。蒙娜丽莎的微笑好像是在云端,因为她的周围是一些光着屁股的小天使,不大的翅膀下,是胖胖的身体,有的抬着头,有的在侧耳倾听,有的抬着头看着远方。下面是有着雪白浪花的大海,一个小岛上,美人鱼裸露着双乳。后面还有一面下玻璃,上面绘的是飞天和嫦娥,还有一些现代的美女,那些现代的美女穿得极少,在海滩上摆出各种诱人的姿势。所以,一进门,你看到了蒙娜丽莎,坐在沙发上,你看到了成片的古今的美女。“我给你打开灯看看。”森按下开关。原来,在两面玻璃之间有不停旋转的灯,那些天使和美女们就好像活了一样,浪花也似乎在涌动。
“喝杯水。”森殷勤地揽住她的肩。
她接过水,眼睛还在盯着那画面看,一仰脖,水就进了肚。
森带她参观了一楼。客厅里的东西就一个“大”字。大客厅,大沙发,大电视,大冰箱。客厅的一旁是厨房,很大,几乎是章烨家的主卧了。另一侧是卫生间,有一个大的浴盆,空间能抵得上章烨家的三个!
“我带你去看一下二楼。“森拉着章烨的手,一路说着当心来到了二楼的客厅。这间客厅比起一楼来似乎大了一些,实际上是同样大,只不过是不有隔断显得空阔些。大红色的沙发让人觉得很温暖,对面是一台很大的日电视,究竟是多大尺寸的,她不知道,反正很大。沙发的一边是一个几乎与电视同高的铁艺摩托车,另一面是的小矮几上,是一个铁艺牡丹造型的红酒架子,上面有一瓶开了封的酒,旁边是几个透明的高脚杯。从这里看过去,是窗帘。现在拉上的是第一层的纱帘,是一种茶绿色的,上面有一些浅黄色的雏菊。第二层的窗帘在两边用两个大大的蝴蝶形的夹子夹住,是很厚的一种布,是浅灰色的。章烨有一点点的压抑。这一层有三个比较大的卧室,还有一个稍微小一点的婴儿房。三个卧室里都有衣柜,但只有一个卧室有床上用品。不用说,这就是森的房间了。床上的用品是成套的,玫红的底子上是白色的郁金香和玫瑰,床前是一个棕色的毛垫子,床头上挂着一裸体的美女。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小巧的玻璃圆桌,旁边是两把精致的小藤椅。
“这套房子是我自己的,结婚后不和爹妈住一块,以后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们就装成什么样的,现在的太粗糙了。”森温柔地搂住她的肩,像是在哄一个孩子,章烨看着他含笑的眼睛——不得不承认,他有一双迷人的眼睛,他长着男孩子少有的长睫毛,一双眼睛似乎永远都在笑——笑了,却在自己的笑里看到了强越。她感到强越的唇压了下来。森的力量让她一步步后退,一直退到了床边。森一只手搂住她,一只手掀开了被子,把她压在了床上,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她本能地反抗着。有扣子落在地上的声音,有拉链拉开的声音,她想推开眼前这个人,可是手脚软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她进入了一种半昏迷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了眼睛。头有点痛,一扭头,看到了睡在身旁的森。她紧紧地抱着前胸,下身有点痛,猛地坐起来,地上扔着一堆截腿。“啊!”她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瘫坐在地上。
“别害怕,我没死。”森像是从冰窖里刚爬出来一样,冷地无法言说。弹着一条腿,把衣服递给她。这些衣服是全新的,从内衣到外套。章烨瘫坐在地上,一动不能动,像一个傻子看着森将那半截和肤色几乎一样的腿安在自己小腿肚的下方,然后穿好内裤,穿好所有的衣服。
“你们所有的女人都一样,上床前死命地守着自己的衣服不让脱,上床后又不想穿衣服。”森似乎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熟练的给呆若木鸡的章烨一件件把衣服穿好。章烨仿佛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似乎坐在地上的章烨只是一个替身。森把一条洁白的床单从被子底下拽出来,那上面有一小团的血,红得耀眼,随手扔到地上,丢下发呆了章烨,去客厅打电话了。
“妈,你以后对她好点……我试过了,这个是个黄花大闺女,可以结婚的……”声音很远很远,却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肆无忌惮地游走在她的身上,她的心上。“以前那些女孩,你又不是不知道,谁可都不是第一次!”
就像许多条蛇在身上爬来爬去,冰冷的恐惧与恶心让章烨喘不过气来,她一次又一次的干呕。她望着对面的墙,那墙似乎是一层透明的纱纱外面是空旷的白惨惨的水泥地,没有,没有一棵树,也看不见天,她轻飘飘地跑着,跑着……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床头的小壁灯发出桔黄的光。她靠在森的怀里,森靠着叠放在一起的那个蓬松的大枕头上,他们围着刚才的那条被子。
“我要回家。”
“好,我送你,记住,我会娶你。”
如果今天的这句话才是真的,那么前些日子还说几个月以后的婚期又是一个多么大的笑话!
从此以后,章烨就常常地干呕。同事们的眼光也变得异样起来。强越看的心疼,可他不敢问。章烨知道,他也以为自己怀孕了。
从此,和森上床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起来。她带着一种绝望,与森做爱。他的半截的假腿在床边冷泠地看着,她习惯了那条假腿的注视,她习惯了那条在小腿肚处就成了像蛇头一们光溜的恶心的腿。当然,有时那条假腿也不必离开它的主人。她的二层的沙发上,浴缸里,客厅的茶几上,地板上都留下过他们做爱的气味。是谁发明了这个词?“做爱”,这就是做出来的爱。不管有没有爱,都可以做出来。可笑的荒唐!每次过后,这些字眼就会跳出来,她拼命的摇头,可就是甩不掉。床上常常出现不属于她的长发,沙发上常常出现不属于她的文胸,垃圾里常常出现属于她的内裤,茶几上常常出现不属于她的丝袜。做爱吧!做爱吧!死吧!死吧!
森对她真的很好。自从知道她把她的第一次给了他以后,他对她更好了。她学会了娇嗔地让她自己作呕的索要:真皮的包包,名牌的内衣、高档的化妆品,不知道有没有温情的拥抱,不知道是不是心猿意马的热吻。她开始化淡淡的妆,画眼线,涂睫毛膏,涂鲜艳的口红。以前那个素面朝天的章烨不见了。她看起来更漂亮了,脸上的光泽去越来越暗了,双眸中的火苗渐渐熄灭了。
她变得莫名其妙。强越不知如何是好,他只叫了一句“章烨”,她就说:“离我远点,如果为了我的幸福,你想让我幸福,别破坏我的生活。如果你想让森因为你而猜疑我,让我的好日子从此不再,你就来吧!”强越想让她过得不幸福,不!
他只能选择远远地注视,他无数次的拷问自己的心:“选择放手是不是错了?”
每一次看到章烨的花枝招展,他妈的!强越就在心里狠狠地骂一句。这一句骂带着愤恨,带着自嘲,带着无奈,还有凄凉,还有一种傲气,可是他不知道在骂谁,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别问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每当他的心里这样怒吼时,他的双腿就叉开,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那一条条的青筋像一要条蚯蚓,扭曲着,饱胀着,间或抖动一下,仿佛一下轻轻的碰触就足以让它粉身碎骨。有时强越会注视亲睹那条条突兀的青筋,有种一口咬下去的冲动。咬下去!咬下去!血管破了,流出那些没有营养的,暗红的血,带着垃圾的腐朽的血!让这腐朽流尽了吧!流尽了吧!流尽了就会获得重生!重生?一种带着绝望与痛苦的嘲笑爬上强越的嘴角。和章烨的重生吗?强迫自己再笑一笑,再笑一笑——那笑一定比哭还难看。甩甩头,再笑一笑,如此的反复几次,他好像是真的没的烦恼了。
好吧,好吧,去打篮球吧!他自己和自己打,在这时候,他从不叫别人。拼命地带着球绕着操场跑,从很远的地方投篮,狠命地将球砸向篮板。每一次沉闷的撞击,就是一次排山倒海的痛,这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贫穷!贫穷!贫穷就没资格有爱情吗!I!没资格爱,没资格被爱吗?!撞击篮板的声音越来越大,然后渐渐变小,最后,他坐在球上呆呆地出神。
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是谁?是谁发明了这一理论?!大学的老师为什么要这样讲,为什么要学这该死的哲学!老师说的对,没有钱,你如何让爱的女人拥有不被劳苦所伤的纤纤玉手?没有钱,你如何让你的女人拥有娇嫩的容颜?任何的天生丽质如果没有的营养的滋润,都会像没有水分的花,只的憔悴!那时,老师说,孩子们,未来的男人们,一定要奋斗,一定要闯世界!于是,在学校,他努力地学习学习,可是当他毕业后回到这所农村中学,才发现,面对那么一丁点儿的工资,他是多么地贫穷!
情人节的玫瑰,认识一个月的纪念、生日礼物、巧克力、认识一百天的纪念、认识一周年的纪念、烛光晚餐、咖啡厅、包包、香水、漂亮衣服……这一切,与什么有关?与爱情无关,与金钱有染。贫穷会让爱变得不细腻了!这句话又是谁说的?!章烨一定不是为了钱,绝不是!一定是我什么地方做错了,伤了她的心,于是她在给我赌气。可是我却放走了她!是我的错,我的错!董永和七仙女不也是很贫穷吗?牛郎和织女不也没有钱吗?可他们很幸福。幸福与金钱无关,是我放走了我的幸福!幸福是什么,是就是两个人面前只有一杯白开水,也能相象两个人在里面撑船!章烨不幸福,不幸福!天哪,我该怎么办。是我,是我害了她。我要找回我们失去的幸福,一定要找回来,一定要!可是,我能给她什么呢?家庭的负担,只会让她过早的苍老,尽管,也许她不在乎,可是我在乎!美貌如花,倾国倾城,是每一个女人的心愿生活的重压,只能是“贫贱夫妻百事哀。”所有浪漫的前提是填饱肚子啊!
我不能选择回头,不能!如果,我相信,如果我的一声呼唤,她一定能重新回到我的身边,可我不能,不能,我不能毁了她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