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城市的春天还没来得及说再见,突如其来的炎热宣布着夏的主权。台风在海域呼啸着,气象台发布了红色预警和停课通知。
深夜还未入睡的我兴奋的从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走出,拖着拖鞋返回了我的战场——公园故事接龙。当我到公园的时候,才发现往日众多小伙伴聚集的公园悄无声息,似乎他们都被即将来临的狂风早一步席卷而走了。
失落的我望向了一旁的餐厅,二楼的灯还亮着——大人们正不知疲倦的忙活着手里的麻将,像我一样的小孩可以在哪里找到爸爸妈妈,顺带从哪里得到些好处。
一个叫鱼叔的人渐渐的闯进了我的记忆。起先我只知道是一个对所有人都很友好的人,他会在来我家吃饭的时候买上进口的大提子,因为皮薄而脆,对我很是受用。
除了吃喝的时间,就一场接一场的打麻将,不论输赢。晚上七点,刚刚吃完饭,大伙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已经走向了麻将台。
年少的记忆就是如此,大人们要么在打麻将,喝酒,饭桌上吹牛,要么就是在卧室里吵架,打架,做一些大人爱做的事情。
据说是以前对药物有依赖,怕老毛病重新发作,鱼叔就着咖啡和香烟整夜不知疲惫的铺在牌桌上开始坐庄。
一张已经枯老的面孔严肃的洗牌发牌,大圆桌上围满了人,都是押下了高额的赌金等着更高的赔付。
不少人看着那叠厚厚的钱,眼圈发红,于是会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咖啡没了,派人去买。钱没了,派人去取。在所有人眼里,他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金主。
因为排场够大,引来了派出所的关注。等我醒来时发现大家都消失了,才得知,牌桌上的人在深夜里被抓走了。
整整一个月才被放回来,回来时大家都在兴奋的讨论那晚被抓的细节和经过,并从中吸取教训。
于是,人们不再集结在一起打牌,继而全身心投入到麻将桌上。
有一天夜里,听到有小孩哭闹的声音。小孩一边哭一边叫着妈妈,哭声和麻将声掺合在一起穿墙透壁,扰得我无法入睡。
清醒着的我躺在床上静候一切归于平静,然而等来的是更嘈杂的声响,那个迟迟不肯从牌桌上撤离的妈妈带着哭腔嘶喊着救命,直到救护车呼啸在街道上,又呼啸而去,深夜只剩下几个无所事事的人沿街议论着小孩在家溺水的经过。
人们在牌桌上一边讨论起昨夜,一边摸着牌。就这样,日日夜夜,麻将房的灯光几乎不曾熄灭,夹杂着烟味和咖啡香气的冷气从门缝飘出,隔着一堵墙也能清晰的听见麻将机正在任劳任怨的洗牌。
夏日在秋风中开始摇摇晃晃,鱼叔手里的存款也终于被消耗殆尽。当银行存款敲响警钟的时候,消息四处奔走,所有跟他在牌桌或者饭桌上有过交集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人们自觉地凑足四个人回到麻将桌上,只是这一回以及从那以后的每一回都不再有鱼叔的身影,他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有关鱼叔最后的消息是去给一个大厨师打下手,直到他从周围所有人的口中消失,杳无音信。
人们依旧不知疲倦的搓着手里的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