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了这张照片。
幼年的我与母亲的合照,她将我抱在怀里,嘴张得大大的,露出幸福的表情。
然而,这是不可能出现的东西。是捏造的。
母亲不可能露出充满慈母之爱的表情。这是不存在的。她亲口向我承认,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爱过我。
我确实能感受到她不爱我。这让我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困惑不解。生活的世界告诉我们母亲应当爱子女。但是她不爱我。
那时我明白了事物并不按照理论上运转。
这也是我选修机械的原因。蒸汽轮机,气流推动装置发电。图纸上怎样说的,机器就诚实地照办。预想中的操作得到预想中的结果。完完全全,明白无误。只有从这种可预料性中我才能够感受到生活的热情。
那么,这张照片上母亲的幸福一定有别的原因了。
无法向母亲询问,她已于多年前去世。
母亲为何如此幸福?
怀抱并不爱的独生子,坐在家中的核桃木沙发上。背景的小幅风景画和墙壁一如既往,不过,花瓶中有盛开的玫瑰。娇艳的红色玫瑰。
母亲收到了玫瑰。有客人来访,带来了玫瑰。然后拍下这张照片。
这名客人是谁?带着玫瑰,进入家中,拍下母亲和独子的合照。这会是情人吗?会是我素未谋面的父亲吗?
我在整理自己的遗物。发现了不可思议的照片。这并非是母亲的照片,而是我的照片。
多年以前的我,杜撰了希望中的母亲。能够笑容满面地爱着我的母亲。能够感到幸福的母亲。陷入爱情的母亲。
只要拥有照片,就拥有了照片中的过去,我重写了世界的图纸。在这个世界里,母亲是幸福的。我死后别人会从这张照片上推测,被母亲所爱的我也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