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匆匆,经历了各种离散,当初的那个少年已经显出一丝蹉跎。然而有些人有些话,却怎么也无法从心底抹去。
由于成绩欠佳,我再一次重读初一,父亲好容易为我重新弄了个学籍,于是我混进了一群比我小几圈的孩子们中间,对于倔强的我来说,这是一种羞辱,因此出于强烈的自尊心,初中三年我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提及这一段。
也许你会猜想我是不是因此而提高了成绩,甚至改变了命运,然而让人失望的是,重修的确使原来差的一塌糊涂的成绩有所精进,不过依旧算不上出类拔萃,末了也只是考入了一所普通高中。
话又说回来,若不是这次的重修,也就不会认识那些好朋友,还有她,我的语文老师。凭着最初的印象与相隔十余年的记忆,记忆深处她似乎个子高挑,身材算来也比较匀称,用现在的话说叫苗条的中规中矩。她一向留着短发,越发显得干净利落,最显著的特征是下巴上有颗痣。
有一天早晨,她穿着一件红色丝质外套,外套上绣着几朵正在怒放的花朵,也许是玫瑰或者牡丹,色彩艳丽,衬了她苗条的骨骼,竟然十分好看,我突然觉得她有了一种由内而外的气质,简直有些迷人了,我怯怯的多看了几眼,像是做贼一般的,深怕被她发现。而我料想她并没有发觉我的不轨,她轻轻地走上讲台,仿佛有轻若蝉翼扇起的风,她慢慢打开教材,黑板上开始出现一行行娟秀的字体。那或许也是春天,教室里的气氛那么的春意盎然,焕发出从来没有过的生机。
我现在之所以热爱着文学,坚持着踉踉跄跄的往前赶,写着一些酸涩无人看的文字,大抵与她也是不无关系的。
我记得第一次她让我在作文课上朗读自己蹩脚的文章时,是怎样激动,甚至卡壳了几次,憋红了脸,才勉强把一篇文章完完整整的念了出来。头上自然是大汗淋漓,对于此,我的另一个同学也许还会记得,我上小学五年级被另一位语文老师叫起来读一篇叫《琥珀》的课文时的情景,现在想来真觉得滑稽。不过能得到她的认可,使得我有了最初为文的信心。让我体会到能与别人分享自己的内心世界和所感所悟的快慰。
加上我这人本来多愁善感,感情又丰富了点,颇似男版林黛玉,从那时起我便悄悄写起了文章,也偶有投稿,当然结果往往都是石沉大海,不了了之。但我毅然坚持着,沿着这条蜿蜒的小径,努力追寻着自己的梦想。
有一次上语文课,讲到海伦凯勒的《我的老师》一文,讲着讲着,她忽然停了下来,教室里默默无声,隔了几秒,她幽幽的说,要是某一天我也能看到我的一个学生写老师的文章该多好啊!这句话一直停留于耳畔,那时我似乎就萌动了日后定要为我的老师写一篇文章的想法,这些年偶尔也会在脑海中突然蹦现出当时的情形。现在即便也已经在几家小刊物上发了几篇豆腐块,但一直没能兑现当初的诺言,虽然它只在我心里,或许没有人曾察觉到。有一个声音却始终在心底鼓动我,写,为她写点什么。今夜读着林清玄的文字,在文中细小情感的触动下,居然有了想完成它的冲动。
还有一次,当我们正端坐在长凳上认真听讲的时候,突然一个同学轰的一声,跌倒在地,我们都被吓坏了,她停止了教授,匆匆嘱咐我们几个同学架着那个倒下的男生,去医院。
后来她单独给我们几个错过这堂课的同学在她办公室开了小灶,为我们细致的讲解了落下的课。
现在想她究竟是一个多么一丝不苟的人呢?
对于一些背不出课文的同学,她会让他们背好了之后,在放学的时候,去她办公室背诵给她听。
如果有人问我什么样的老师才是好老师,也许她就是吧!
这几件小事一直温暖着我孤独的灵魂,使我在艰难困苦时重新充满斗志。她使一个少年学会审美,并且渐渐走上了一条用文字堆砌而成的道路。
后来听说她被调到别的学校去了,一晃数年,至此我们没有再见。但她曾经说的那句话,我将永生不会忘记。那红色丝质衣服上的花蕾,依然会在每个春天绽放,那么美,而且悄然无声。我仿佛触碰到了那个少年当初微微悸动的心,重新被启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