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都不想在这个样子的时候遇见你,
我该拿什么来爱你?
拿我一贫如洗的志向,
或者无法无天的灵魂?
你知道我爱你,
但我不值得让你带我走。
武汉的冬天好像一眨眼就到了,人们每天的工作都变成了积攒热量和等待热量被一点点的消磨。
我哈了哈手,看着球场上那一对争执的情侣,并不认识,倒是擦肩碰面见过几次,以前总是看见他们吃饭散步腻在一起,时间真是个折磨人的东西,把相互怀抱希望的两份感情就这样变得幽怨。夜风从他们耳边刮过,但他们像是感觉不到,路灯下的他们脸色微红,不知是争吵过激还是气温感人,他们用力推搡,把曾经相互依偎的胸膛变得可憎,彼时的柔情像昏黄路灯下的热气一缕一缕的消散。
这样的场景让我想起我那位名叫曹文的朋友,我曾经也见过他与所爱的女孩在路灯下的争吵。
曹文是他的大名,但我们都叫他蚊子,第一次见蚊子是在高中操场的树后抽烟的时候,他突然跑过来:“兄弟,借个火!”玩世不恭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其次就是不合群了,因为每个班都有不成文的“自家”的树坑,而每次躲避抽烟时几乎一个班的烟民都会同时出现,这样主任发现时大家可以一哄而散,所以很少有人像他这样单独行动。
我很少见过不坏的人可以这么讨人嫌的,他不善观察,没眼力见儿,经常做些不合时宜的事,但他是典型的斧子嘴泡沫心,我也见过他和我争吵或动手后孤独哭泣的样子。那个年纪,大家都不缺朋友,何必多他这样一个让人不舒服的存在呢?
我自认脾气还不错,不然也不会和他成为朋友,但也有好几次跟他面红耳赤的要挥砖而上,他脾气也臭的可以,经常因打架,抽烟,谈恋爱等原因出现在学校的“光荣榜”上。
值得一提的是,他长得确实很好看,有种雅痞的样子,唱歌也好听。但经济情况一般,蚊子跟家人的感情岌岌可危,所以他经常去诱骗那些花痴又多金的女孩为他买饭送水。
后来有一次,蚊子打架情节过于严重,又外加连逃了一周的课,被退学了,我们高中的学校没有敢逃课的学生,蚊子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他留下了旷课一周的传奇和“小爷我志不在学业!”的豪言壮语扬长而去。
第二次见到蚊子是他已辍学三年之久,他流离了好些个城市最终也来了武汉,在一间不大不小的酒吧里当主唱,他请他唯一的朋友,也就是我喝了一次酒,酒里都是他乡遇故知的激动,他邀请我与他同住,而后我毅然决然的搬到了他的出租屋里,我拿着本该交给学校的几百块住宿费和蚊子开始了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
蚊子遇到她的时候,正是我们的同居生活艰苦到难以存活的时候。酒吧老板拖欠工资,我的生活费垫付了房租,在与猪窝无异的一居室里,除了每天的泡面,经常为一根香烟左蹬右踹,后来连烟头都没有的时候,我们决定去酒吧蹲点,反正有没发的工资顶着,我们也只顾着喝醉与玩乐,就是那时她闯进蚊子的生活。
她叫丁怡,普通的名字,普通的长相,一个整天混迹与酒吧的女孩,那天她穿着橘黄色的低领露脐短袖,下半身是一件包着她小而坚挺的屁股的牛仔短裤,她化着浓到看不清眉形的妆,瘦的可以说是毫无美感,两根突兀的锁骨顶着细长的脖子,肩膀很窄,叉腰的时候使她的锁骨更加突兀,我生怕锁骨突破她紧绷着的皮肤。
酒吧是个神奇的地方,在昏暗的环境中青年男女们大大的缩短了与陌生人的安全距离,各种不同的情绪摩擦交织,酒精的作用是制造混乱,要么酒后打架,要么酒后乱性,要么酒后胡乱的调情。那天,蚊子就这样瞄到了丁怡,我疑惑于他的审美,他又说我不懂情趣,蚊子在全桌上立誓:“看见那个排骨了吗?今晚老子一定要弄到手,不然老子以后就得不到爱情。”我心想,这么毒的誓,可别玩脱了啊,往常蚊子在这一方面倒是让我深信不疑,出来玩的都是聪明人,大家各取所需罢了,半推半就的两杯酒下肚,酒神也说自己头晕。
结果就出了事,丁怡同样也是别的桌盯上的鱼,蚊子像位大哥,刚过去就在丁怡的小而坚挺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丁怡笑得娇媚无比,我老远看见她对蚊子指了指另一桌的一位跟城墙一样壮实的人,然后蚊子就拿着酒瓶气势汹汹的过去了,我心想:这个虎女人,也不知道找个打得过的。果然,不到二十秒,蚊子就被赏了一个大嘴巴,我喃喃着:“酒可真不是个好东西,”一边也像其他人一样提起酒瓶乱砸起来。最后结束的时候,我用被揍肿的眼睛看到丁怡笑着喝了一杯,还顺带给蚊子比了一个中指,她倒是落得清闲。
我们在派出所被关了一个晚上,中午还不到就放出来了,蚊子骂骂咧咧的:“md,这派出所服务是越来越差了,也不知道管老子一顿午饭。”我离他远远的,到马路另一边喊道:“你知道你像啥不,你就跟个流氓头子一样!”
当天晚上我们还是绑着纱布去了酒吧,目标就是丁怡,当然了,我并不抱希望今天能遇到她,但是出乎所料,丁怡正在晃荡音乐涂抹的昏暗中左摇右摆,不亦乐乎。蚊子还是一巴掌拍在她小而坚挺的屁股上。
能怎么办呢?丁怡毕竟是女生,我们也不能动粗,当夜的事情以丁怡陪着蚊子回了那个猪窝无异的出租屋为结局,而我无奈又识相的去了网吧通宵。
我不是很清楚他们在一夜情外还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在一起了,丁怡没羞没臊的代替了我开始了和蚊子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我像个连夜跑路的黑心老板,带着简单的行李迅速搬回了学校。
变回正常学生的日子是幸福的,可以吃泡面以外的零食,抽的烟也都是十块钱以上的,没有了跟我抢四块五的烟蒂的蚊子,也算有一些无聊。
我经常去那个我曾经住过的出租屋,每次都是蚊子衣衫不整的过来开门,房间里都是堕落青年的代表,四处零落的空酒瓶和烟蒂,偶尔几处夹杂着避孕套和卫生纸,沙发椅子上都是等待清洗的衣物,在飘满烟雾的空间里杂乱纠缠。
我曾与蚊子单独喝酒,我很好奇:“大家都是出来玩的,你讲感情可就是你不对了。”蚊子一脸欠揍:“你不懂,小爷我还是很在乎每段爱情的,只奈何爱情每每都离去的太快,但并不影响我的认真。”我看着他朝天花板吐烟的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
我与他俩醉过酒,污言秽语的讲过荤段子,打过深夜的架,在没烟的时候也抽过丁怡细长的女士烟,慢慢建立着跟人民币一般坚挺的感情。
2017年夏天他们相爱,两个混迹酒场的浪子相互取暖;2018年冬天他们相离,两个已经相融的灵魂变得脆弱又倔强。
那段时间我去出租屋,常常遇见丁怡和蚊子唇枪舌战,他们扯着嗓子叫唤着对方即将要漂流的灵魂,大多的问题都是与钱相关,我不好插嘴,只能做些无用的阻拦,之后便是沉默的烟雾和丁怡的哭声。
我知道蚊子的工资要回来的也就一万多,而丁怡家境也一般,在同居后偶尔打打零工,他们两人都不怎么会攒钱,常常工资还没有捂热就变成了酒精填进胃里,排出体外,在月末的时候要么啃着方便面算日子,要么等待我的投喂。
那个冬天,蚊子决定分手,他觉得两人不在同一个世界,没有未来。那个时候我不懂,我以为家境相差不多的人更有门当户对的优势。
当贫穷成为生活的重担,生存凌驾于爱情之上的时候,所有的相爱都变成了罪过。
丁怡曾说:“我愿意陪着你吃苦。”
蚊子却说:“穷人根本不配拥有爱情。”
在那个昏黄的路灯下面,蚊子和丁怡面色微红,不知是争吵过激还是气温感人,他们用力推搡,把曾经相互依偎的胸膛变得可憎,彼时的柔情像昏黄灯下的热气一缕一缕的消散。
蚊子离开了武汉,在临行前我们照例喝酒,在那个曾经他们相遇,老板拖欠工资的地方。蚊子泪流满面,喝到不省人事,最后挂着脸上未干的泪痕,做出他常做的动作,他的脖子高高仰起,看着天花板吐了一口烟,我知道这个时候蚊子说的都是真话:“你知道我爱你,但我不值得让你带我走。”他是对丁怡说的。那个临行前的夜晚,我们没有好好拥抱,没有说矫情的话,只有又哭又笑的泪水和重重撞击的酒杯。
蚊子走的急切,他仓促的离开了这个让他心碎的城市,留下了许多以前我们淘来的东西,蚊子走后不到两天,丁怡也走了,她家本来就离武汉很近,走得也轻松。他俩可能手都未挥动一下,也可能一步三回头,但还是走了。急促的离开像极了当初他们急促的相逢。
出租屋租期还没到的那几个月,我也不想转租给别人,自己就又一次搬了进去,房间里少了蚊子和丁怡的争吵,显得干净不少,丁怡走前收拾过,房间只剩下我与他们曾经的回忆,显得落寞又平静。
后来我偶尔发现抽屉里的一部不智能手机,那是蚊子手机丢后的一段时间里花了三十块钱淘来的古董,有钱买了新手机之后就没再用过。我无聊中打开那部古董,翻到了一段语音,其中有两句我已经听过一次了。
爱情就是这样,蚊子和丁怡一年半的感情在他们漫漫人生路上显得太过短暂,以后他们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以各种姿态闯进他们的生活。蚊子和丁怡性情相投,门当户对,互相艰苦,互相温暖,但还是以不合适为由分开了,平凡的没有撕心裂肺,又相爱的刻骨铭心。
他们的后半生可能会忘记对方的名字,但如果蚊子或是丁怡哪天突然问起我曾经的感动,我会将那段录音放给他听:
我一点都不想在这个样子的时候遇见你,
我该拿什么来爱你?
拿我一贫如洗的志向,
或者无法无天的灵魂?
你知道我爱你,
但我不值得让你带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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