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肖肖
拿好铁锹,钉锤,錾子,铁桶,面包和水,我再次出门,去敲打那面墙。这是我敲这面墙的第一百零九天。前一百零八天,我每天早上六点出门,晚上六点回去。先翻过一座小山,来到一片白桦林,林后是绿绿的草坪,那面墙,就立在草坪中央。经过一百零八天的敲打,厚实的墙壁也被我敲掉一小块了,只是,这一小块的后面,不知道还有几米还是几十米的厚度,我只能继续坚持。
走到白桦林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小雨,我躲在经常照顾我的那棵白桦树下,他总是为我挡住一时的热烈阳光,或者一时的疾风骤雨,这次,就算是小雨,我也想在他面前躲一躲了。
“今天还去吗?”他问。
“还去。”我咬下一口面包,说道。
“没有想过放弃吗?”他语气里是心疼,估计是看到我的双手,起了厚厚的茧子,指甲也磨破了。
“不会放弃的。”拧开水,喝一口,雨快停了,我准备再次出发。
“你去吧。”
头发上有一滴滴雨丝,风一吹,落在我的脸颊上,凉凉的,秋天来了。
放下铁桶,拿好錾子,用铁锤一下下敲打在厚厚的墙壁上,墙体一点点剥落,拿铁锹刨出来,装在铁桶里。一锹一锹往里面倒,铁桶渐渐满了,天也黑了下来。秋日阳光短暂,看来明天得早一点回家了。
草坪里的兔子,还在等我,等不到我不睡觉的习惯,她也坚持了一百零八天。
“现在天气短,你要注意休息。”她打着哈欠跟我说。
“嗯,明天会早一些回来。”我甩了甩酸软的手臂,她已经睡着了,我笑笑,给她盖上一层绒绒的小草。
白桦林中,海狸兄弟还没睡,还在讨论今天中午睡觉的时候到底是谁踢了梦脚,把海狸妹妹从高高的树枝上踢翻了下去,摔伤了耳朵。夜莺的歌声舒缓,像是给整片树林唱安眠曲,我都差一点沉醉过去。可我不能睡,我还有一座山头要翻越。
山洞里的小猴子已经睡着了,可是听到我的声音,又忍着疯狂的睡意,起来帮我拿铁锹,拧铁桶,送我到山脚下,才拖着一身的瞌睡虫回去。
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闪闪的星,想着,明天要早些回来了,不能墙还没有打穿,我这些朋友们先被我累晕了。今天猴子困得都不跟我讲话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在我白发苍苍之际,墙面的最后一层,在铁锤落下的一刻,应声碎裂,苍茫的光线,照在我的皱纹上,佝偻的腰身,瘦骨嶙峋的手,褴褛的衣服,还有坚毅的眼神。缓缓放下手中的铁桶,錾子,铁锹,铁锤,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一看,这墙外的世界。
夜晚再次降临,白桦林中,海狸兄弟靠在白桦树的身上,“你说,她到底在坚持什么?”白桦树轻叹一声,“也许,只是不想像我们一样,一直在墙的这一边安然一生吧。对了,就把她埋在猴子的旁边吧。”海狸轻轻擦掉一滴眼泪,点了点头,抱住身边的弟弟。
阳光照在墙的两面,这面,是青青草地,那面,是黄沙漫天。越过了界限,看到的风景,果然很不一样。一座新坟,在山头立起,坟头,不知是谁,插了一朵灯盏花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