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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的《长恨歌》写道,“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揽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银屏迤逦开。云髻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写的是大陆道士到海外仙山寻访,巧遇已经升仙的杨贵妃,于是杨美女从梦里醒来下床迎接。
要说白居易的诗就是好懂,看这几句就很有镜头感,彼时彼景仿若眼前,“珠箔银屏迤逦开”一句更是充满了一种美丽绽放的舞台感——因为屏风打开后出来的,是一位睡眼惺松衣冠不整的性感美女呢。
说到诗里的“银屏”,那并非白居易凭空添加的表演道具,而是汉唐延续到宋代的生活习惯。那时的床笫之上或之下,常有折叠式的屏风围着四周,既为御风也为美观。宋代《太平御览》记载某老婆很多疑,总怕老公搞外遇。此老公为了治他老婆,于是与老婆的哥哥同床共睡,却“取一绛裙挂着屏风上”,那女人果然来了,“拔刀径上床”,差点闹出血案。引用这个并不性感的故事,是为了说明屏风具有遮挡和轻推即开的物理特性。
理解屏风的这种特性以后,再看晚唐韦庄的词句就会有某种联想存在:“月落星沉,楼上美人春睡。绿云倾,金枕腻,画屏深”。你看夜深人静之时,美人宽衣解带在楼上睡觉,性感身躯半隐在画屏深处,画屏本身又是轻推即开的,于是就有一种若即若离和无声等待的诱惑感,让人恨不得爬上墙头钻进床头。
既然床上屏风有时直接称作画屏,自然说明屏上应当有画。李白的“巫山枕障画高丘”,屏上画的是山景;欧阳修的“枕畔屏山围碧浪”,画的是流水;贺铸的“一屏烟景画潇湘”,画的是烟雨江南。这些是比较雅的,也有比较俗的。晚唐杜牧的《屏风绝句》写道,“屏风周昉画纤腰,岁久丹青色半销”,屏上居然是名画家周昉笔下的美女图。不知临睡之际,望着四面美女的屏风,会是怎样的感觉?
此处提到周昉的美女图,那可不是一般的美女图,那是出名的性感美女图。《太平广记》载,晚明画家兼收藏家张丑在太原王氏大姓之家中,见到唐代著名画师周昉的《春宵秘戏图》后欣喜欲狂,当即以重金购得。那是一张什么图?那是一张春宫图。据说画的是唐代宫廷的事儿,图上“五女一男嬲戏不休,是诚古来图画所未有者”,估计性感是性感了,但毕竟是庸俗不堪让人心惊肉跳的黄色画卷,还是让我们一起鄙视它吧。
当然,依靠在屏风上面画个美女来制造性感,终归比不上屏风里面睡个美女的性感来得真实诱惑。温庭筠写道,“掩银屏,垂翠箔,度春宵”,一掩一垂之间,镜头变暗之际,暗示着床上可能发生的一切。还有五代花蕊夫人写的,“亭高百尺立春风,引得君王到此中;床上翠屏开六扇,折枝花绽牡丹红。”当事男女身处高山凉亭,床是需要六扇屏风才围得起来的大床,后面的故事可想而知——无论如何,肯定不会是干坐着看牡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