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的猫

     木麦背着书包,向小巷的最深处走去,斑驳的青石板映着枯萎的藤蔓植物的影子,墙头传来猫的呜咽。                                    


1

    同班的女生穿着白色长裙疯跑着从她身边经过。盛夏,有着用不完的活力么。

   想起上节课老师讲的

    可子对她说"木麦是怪物,她是死神的猫!是怪物!该把她扔了!”

    黑猫机敏地一下子跳出窗户,跳出院子,向街末的巷子跑去。婶婶骂可子“犯傻了吗!木麦出去玩了吧,那就是只猫嘛。写你的作业去!背时娃儿!”

    可子呆呆地站在那里,不敢相信发生的事情,咬咬自己的手指,蛮疼的,可是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一定是梦,她这样想,于是爬上床睡一会儿。

    黑猫走到小巷的尽头,那里有一座矮矮的小木屋,余晖把藤蔓植物的影子印在青石板上,青石板上猫的影子逐渐扩展,幻化成人影,那是一个青年男子,穿着白衬衣。他微笑着看看周围,说到“出来吧!”木麦小心翼翼地从木屋旁边堆着的木材后走出来,警觉地打量着他。

“你不要害怕,我是管理这片区域黑夜的猫,刚才我实在看不下去你的表姐那样子欺负你,所以施了一个恶作剧魔法,哈哈,很好玩吧,咕噜一下子你就到这里来了。”男子笑着说。

“这是哪里啊?”木麦捏着裙角,仰着头问,仍有一丝不信任。

“这是我的家啊,喏,就是这间小木屋。”男子用手指着,“你想要进去坐一坐吗?”

木麦在犹豫着。男子笑着拉起她的手,“来吧。”

木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中间的炉火上放着一个天蓝色的药罐子,没有炭火,可是炉子里面的液体却在翻滚着。靠窗的地方是用黑色粗布铺面的餐桌,旁边的柜子上放着木麦看不懂的书,和木麦不能喝的酒。

"啊!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慕夏,取意爱慕夏天。哈哈,这里稍微简陋了点呢,我给你倒茶喝吧。”慕夏用他的尾巴从柜子上取出两个茶杯,分别扔进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药罐子里倒出水。

“此茶名曰晚梦,取夜中最安稳的那部分炼成,喝了会有好梦哦。”慕夏闻了闻,抿了一口,“啊,好茶啊!小姑娘你快喝吧。”木麦望着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嗯,好喝。”于是大口喝尽,“啊------好甜啊。”用手背擦了擦嘴巴,羞涩的看着慕夏。

“牛饮是不可以的,伤身体。但是你喝了这么多,一个月的美梦是没问题的。”慕夏看了看壁橱上的挂钟,再看了看木麦,“已经这个时候了,我要开始工作了,小姑娘你不要回家吗。”

“回家......”木麦不想太早回去,她不想看到对她不好的姐姐和总是暴脾气的婶婶。“哎呀,人家想看你工作嘛。”木麦睁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慕夏。

“好吧好吧,那让你再玩一会吧!”慕夏没有办法。“我要开始干活咯。”他从一个黑色罐子里掏出一团黑黑的东西,扔进黑色的药罐子里,燃起文火,放入二两半夏,小火把夜慢慢熬。黑夜从罐子中冉冉升起,绕过慕夏的臂弯,从木房的瓦缝向外面延伸去。木麦透过窗户看到远处的天空暗淡了下来,不禁张大了小嘴巴。

“厉害吧”慕夏说“我的工作就是熬夜,把夜熬到最浓最醇,然后在清晨会有风婆婆帮我把夜收集起来放在我的柜子上。”

“好美啊,那里的天空!”慕夏咯咯地笑起来,却没有听见慕夏陪着她笑,回过头去。

"试把忧伤熬成悲伤,试把泪光熬成嚎啕......”慕夏在低吟着。木麦一脸迷惑的看着慕夏眼角的泪水。

“诶,小姑娘我给你讲故事吧,虽然你不能体会。我啊,我本来不是猫的啊。”慕夏顿了一下,手里的蒲扇还在摇着“其实我也是人类,我有一个女友,我们关系很好,可是她有一天不喜欢我了,她离开我了。是我不够好吧,脾气很糟糕,各个方面也很愚钝,是自己太软弱吧,让她就这样和别人走了,但是她很快乐,那样就很好啊。可是那时候自己还是开心不起来,总是失眠。我找到了风婆婆,她说她来帮我,她把我变成了黑猫,让我来熬夜,这样就不会担心睡不着了。是啊,渐渐的,我似乎也开心起来了,只是偶尔还会想起她。可是......有一天啊......我在树上乘凉,看见你经过......真像啊,你真的好像她啊......特别是你刚才笑起来的样子啊......明明就是她小时候的样子。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慕夏低下自己的头,“抱歉,吓到你了吧……”

“没有啊。”木麦怜悯地看着他,她能感受到外面夜的不稳定“不要停止摇扇子哦。没事的。我能感受到你的悲伤啊,就像我的巧克力被姐姐抢了一样的是吧。”木麦抱着慕夏的头,“你不要难过了,搞得我又想起那块巧克力好难过的啊。”“哈哈。”慕夏笑了,抬起头看着木麦,手中的扇子还在摇着。

“小姑娘很晚了你该回家了吧。”慕夏说“这样吧,我叫人送你。”夜从瓦缝中渗进来,行成人形,没有脸,只是黑黑的一团,牵起木麦的手。“他会送你到家的。”慕夏向她挥手。

“我还可以来玩吗?”木麦问,慕夏笑着点点头。走到门口,一阵风灌了进来,啪嗒在桌上放了一个信封。木麦疑惑地看着慕夏,慕夏示意叫她快回家。

黑影不说话,但手心很温暖。他们走啊走,走到街道上去,沿着街道走。已经很晚了,家家户户都已经熄灭了灯,除了这一盏。一个小男孩坐在窗沿上,望着夜空。木麦带着黑影走了过去,问“你为什么还不睡觉啊!”男孩转过头,月光下一副较好的面容,木麦心里咯了一下。“我是这个镇子的新參者,我很想念我以前的朋友,失眠了。”木麦转头看向黑影,用一种乞求的笑容。黑影摇摇头,退了两步“求你了。”黑影发出叹息的声音,一团黑色从他的手心上凝聚,飞到了男孩的口中。

“啊,怎么,我突然想睡觉了。小妹妹晚安,哥哥要睡觉了。”

“果然手心就是最温柔的地方。”木麦拉起黑影的手,手心已经空出来了“对不起噢。”怀着歉意。黑影摇了摇头,带着她回家了。



“妈妈,今天晚上我要去参加新同学的欢迎会”可子一脸兴奋地说。

“哦?去吧,又没叫你别去!!”婶婶不耐烦的说,那个男孩她也见过几次,总是忧郁的样子。

“姐姐我可以去吗?”木麦在扯着可子特意换上的雪白花边的裙子。

“不,拒绝!他和你又没有关系!”可子瞪着她,她很嫉妒她可爱的外表,怕她在欢迎会上抢了自己的风头。

“你去干嘛!是晚上!回来要走夜路,出了事怎么办!不准去。你还小!”婶婶转过身出门,“可子晚上注意安全啊!”

木麦很不开心,她撅起嘴,“明明姐姐可以带我走的嘛……”但是想起上次走夜路可子把她甩在后面自己回家了,木麦怕黑,哭着不敢动,最后才被路过的邻居带回家,心里咯了一下。她很难过,明明可以在欢迎会上吃巧克力的,很委屈。背上自己的小猫书包,去学校。

初夏的阳光不是很刺人,木麦摇着自己天蓝色粗布连衣裙,看着地上的影子,想象着自己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突然,她停下脚步。是这个巷子。她想起了慕夏,对啊,为什么不找他帮忙呢。

木麦蹦蹦跳跳地往巷末跑去。“慕夏,慕夏!”她推开木门,没有人。“慕夏,慕夏,你在哪里啊!”没有人回应。

慕夏不会出事了吧。恐怖的想法闪过木麦的心头。起风了,木门被吹开,风在屋里盘旋着不肯离去。

“风婆婆?你是风婆婆嘛?”木麦眼角闪着泪光。

"是的,小姑娘你要找慕夏吗?他现在在休息,你不要去打扰他,他会在黄昏时醒来。”风撩起窗帘,外面的材堆上躺着那只黑猫。

“哈哈”木麦破涕为笑“睡觉的样子好搞笑噢,风婆婆,你可以给慕夏说一声让他叫那个黑色人人在今天晚上送一下我回家吗,我要去街西那家新朋友参加欢迎会。”木麦恳求着。

“嗯,好。”风从窗户向外吹去,吹动了慕夏的耳朵。

木麦想着晚上可以吃巧克力了特别开心,蹦蹦跳跳的走向学校。


下午放学铃一响起,木麦就冲出校门,却迎面撞上了人。

好香,木麦想,好熟悉的味道,在哪里闻到过。对,这是晚梦茶的味道!“啊!慕夏!”

木麦抓起慕夏的手,“啊,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慕夏腼腆地笑了,穿着他的白衬衣。

“啊,你不熬夜了吗,那今天就没有夜晚了啊,晚会也开不成了。”木麦撅起嘴看着他。

“已经拜托风婆婆帮我一晚上了。”慕夏在她耳朵轻轻说道“还早吧,我们慢慢走,沿途去吃冰淇凌吧。”

“不要,我要在晚会吃巧克力。”木麦很认真地看着慕夏。

“好吧,我送你过去。”

"慕夏!”“嗯?”“背我走!”“哇,好霸道啊,来吧,哇呀,好重,巧克力吃太多了吧!”“怎么可能,巧克力都是被姐姐抢走的。”“还有多久?”“快了。”“刚才就说快了好吧,还没到。”这次是真的,”他们走到了西街。

“那就到这里咯,下来吧。”木麦从他的背上滑下来,理了理自己的天蓝裙子。

“记得来接我哦,拜拜,我走了!”木麦跑进院子里,慕夏揉揉肩,点点头。


院子里面有很多小孩子,大多都是新来的男孩的同学,男孩的妈妈在院子中间招呼客人,爸爸在烧烤架烤着烧烤。咦,男孩在哪里呢,那个好看的男孩子。一群小朋友围在一起,可子站在中间,她穿着限量版的白色蕾丝边的黑色连衣裙,显得比其他女孩更带有一丝成熟的气息。“哇,好漂亮的裙子啊,哪里买的啊?”

“这是限量版的,我去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件了!”可子骄傲地抬起头。

“买不到了吗?”一个女孩问。

“嗯,买不到了!”

“啊!————”女孩们失望的叫起来。

可子很享受这样子,她用余光扫视着院子,想要捕捉那个男孩的影子,就是那个新来的叫西柚的好看的男孩子,从看到他第一眼开始她就喜欢上了他,而且觉得非常熟悉,像是以前的朋友,可是这次没有看到他,却————看到了木麦!她正在大口吃着餐桌上的黑巧克力。

可子很气愤,并没有原因,或许是因为木麦没有听从她的命令。

“木麦,————”可子尖叫着“谁叫你来的!”她走过去,一把夺过木麦的巧克力。

“我......”惨了,被发现了。木麦低下头。

这时候,响起的音乐救了木麦,女孩们都嚷着要去跳舞,她们在小学的舞蹈课学过一点交际舞。

可子当然是要去的,

“记着,我是不会带你回家的,你就自己走夜路吧!”可子不怀好意地笑着。"这是惩罚。”

木麦对着她的背影吐吐舌头,会有人送我的。抓起一把巧克力,往嘴里塞。

“啊,水,水!”......


晚会快要结束了,可子还是没有看到西柚,很失落。

慕夏出现在大门口,天已经黑得不成样子了。他在轻轻叫着木麦。

“啊,慕夏——”木麦跑过去,“好饱啊,咯————嘻嘻。”拉着慕夏的衣服,往外走。

“玩得开心吗?”慕夏微笑着。

“吃得很开心。”木麦摸摸自己的小肚子,抬起头“她是不是也是很喜欢吃巧克力啊。”

慕夏愣了一下“她啊,不呢,不吧,或许吧,忘记了......应该是喜欢黑巧克力吧。”

“抱歉......”木麦察觉到了他的失落。

他们经过了院子的背后,一个窗台亮着,是那个男孩,坐在窗沿上。

“嘿!”木麦看到了他,“你还是睡不着吗!”

男孩看着她,“啊,不知道。今天他们这样子吵,或许很难睡着吧。噢,是你啊。那个晚上的小姑娘。上次见了你后那一觉睡得很好,可是第二天又失眠了。”他失落地看着夜空。

木麦望着慕夏,恳求。

“啊,被拜托了呢。”慕夏挠了挠头,“好吧。”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掏出黑黑的一团,“这个是最精华的晚梦茶了,一万年只能得到一团,喝了怕是一辈子都是安梦了吧。”慕夏递给了木麦。

木麦向男孩扔去,“接着,拿去喝了噢,就睡得着了,很灵的!”

“谢谢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木麦。”

“我叫西柚!那再见了,我打算睡觉了。”西柚跳进屋子里。

"谢谢慕夏!”木麦抱着慕夏。

慕夏蹲下身来,用猫尾巴摸着木麦的头。

“不用谢的,看到你笑我就很开心,就像看到她一样。”慕夏站起来,“走吧,我有事想给你说。”

“什么?”

“算了。”

“切,吊胃口。”

“喏,你家到了。”

“好,慕夏我走了,谢谢了!”

“好好学习哦,再见。”慕夏挥挥手。

一只猫,消失在黑夜里。


日子还是这样过,可子还是欺负她,婶婶还是暴脾气。

只是有一天放学,西柚找到了木麦,说要送她回家,作为答谢。木麦好开心。从那以后,木麦再也不用怕回家太晚天会黑,会有人送她,还会给她买黑巧克力。她和他去过小巷几次,可是慕夏都不在,或许是时间不对,或者是慕夏故意躲着,木麦很生气,说着下次见到一定要打一顿!可是慕夏还是没出现,她也渐渐把小巷忘了。

可是。又是有一天。

“木麦,以后你自己回家噢。”西柚说。

“嗯?不要”

“你说巧不巧,我和可子在幼稚园时是同学,我也想起来我是上小学后离开了这个地方,后来又和爸妈回来。”

“所以?你要和她走么。”木麦低着头,吃着黑巧克力。

“嗯。”西柚把脸扭开。

“嗯。”木麦抬起头。她现在已经三年级了,或许没那么怕夜路了,或许吧。



木麦背着书包,向小巷的最深处走去。青石板映着枯萎的藤蔓植物的影子,墙角传来猫的呜咽。

“慕夏?”惊喜的回头,一只花猫趴在墙头,不是他,失落。

她失恋了,或许吧,她没有叫西柚最后再送她回家一次,而是跑开了来到这儿。

穿着两年前的天蓝色的粗布连衣裙,以前能把腿遮住,现在只达到膝盖上面。蝉声微弱。

推开木门,灰尘四起。

慕夏,不在。

起风了,在屋里停留着,桌上多了一个信封。

木麦小心翼翼地打开。

“木麦:

近来可好。拜托了风婆婆把这封信在适当的时候交给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我啊,已经离开这去远方了,那晚本是打算告诉你的。原谅我吧,没有好好作别。但是啊,你知道的吧,你第一次来的那天晚上,风婆婆给我送了一封信。那是那个她给我写的。她说她过的很不好,发现那个人就是个人渣,她很难过。木麦,你能理解吗。或许可以吧。关于爱情,你应该有懵懂的认识吧,和那个叫西柚的男孩子,有这样的感觉吧。”

木麦看到这心里咯了一下,泪光。

“爱是包容吧。我决定回到她的身边,虽然很努力地把她忘记,可是我想要她能够快乐。所以我离开了,抱歉呢,都没有好好作别。木麦是个好孩子呢,如果喜欢西柚就去告诉他吧,纯洁的爱恋很美好呢。我也从内心祝福你们。爱这个东西,你慢慢就会有体会了。或许现在还是太年幼了吧。另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哦,不要在被别人欺负了。

给你留一袋思恋夜,如果想我就打开尝一尝吧。有夜的地方就有慕夏。

健康快乐

                                                                                                                                                               慕夏”

啪嗒,泪珠滴落在泛黄的纸页上。

“谢谢慕夏。”小声喃喃着。原来只有慕夏对自己是如此真诚。

“风婆婆,把我变成黑猫吧,让我来熬夜吧。我怕我会睡不着。”

“你确定?”

“我确定。”

木麦长出了猫耳朵,猫尾巴,生日变小,长出爪子。

“慕夏和她过的好吗?”

“他们很快乐,在天国。”

心里咯了一下。“天国......”“

“ 是的,姑娘她一只身体不好,在和慕夏从新快乐地生活了一年后因为癌症去世了。慕夏思念成疾,不久就自杀了,他们在天国很快乐。”

“这样么。风婆婆谢谢了,我要开始工作了……”窗帘被撩起,走了。

“二两半夏,撩起文火,小火把夜慢慢熬。”拿起慕夏曾用过的扇子,缓缓摇起来。

“试把忧伤熬成悲伤,试把泪光熬成嚎啕。”她哭了。



木麦,有夜的地方就有慕夏。

西柚,有夜的地方就有木麦。

风婆婆

     请带走

           一只猫在夜里

                 熬出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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