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凤凰古城
凤凰城终于有了几天安静的日子——
在寻找李治无果之后,何欢决定静下来过自己的日子。奶茶铺里,她笑嘻嘻看着眼前的七岁的小女孩,那天使般的笑容,让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听杯子“咕噜噜”的动了响声,连忙问:
“我再给你点一杯?”
两天前,她请一个巫婆清除了小兰的部分记忆,用的是一种叫噬魂兽的小虫子,放在额头,然后吹一点奇怪的话,只是谁也不知道它会吃掉多少记忆。总言之,小兰不再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样貌、思想都已经变成了一个七岁的孩子。
“不——用——”小兰故意拉长的语气,像牛一样哞了出来,捣鼓着杯子里的珍珠,满意地“嗝”了一声,像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说法,“你听到没有?”
临近中秋,凤凰街头慢慢有了气氛,翠绿的树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灯笼,天色稍暗,一盏接着一盏便全都亮起来了,而且舞林广场还举办了花灯会,一排灯束齐刷刷的射向天空,来回折腾,像是还没找到主角一样。
何欢决定去瞧瞧——
广场上,四处点缀着灯饰,游廊里挂着一排排的灯笼,人们坐在凳子上,映着灯笼暖黄的荧火。突然,天空炸了几声闷雷,人们好奇地仰起头看了一眼,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绿色光弧,又慢慢碎裂成光点,像雨一样掉了下来。
“这是什么礼炮?”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
视野里,大部分的光点都慢慢熄灭了,却有一颗显得格外大,也格外亮,所有人都在猜测它还能坚持多久,像是重逢了一个久违的梦,都暗自祈祷着,而它也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过了树梢,过了亭子的翼角……掉在在一个小兰的脚下,似乎还不肯认命,拼命散着微弱的光。
小兰好奇地蹲下身子,想用双手呵护那个孱弱的“小生命”,却不想光点却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把她的身形都扭曲了,人也慌乱起来——不等何欢反应,两人都被光点吸了进去。
二、时空穿越
伴随着奇怪的时空扭曲,她们出现在了一片黑漆漆的林子里,除了树影里的月亮,便再也找不到别的光亮了。小兰蜷缩成一团,躲在何欢身后,战战兢兢地看着她:
“姐姐,这是哪儿啊?”声音都在颤抖。
“不知道。”
四周黑洞洞的,何欢心里也没有主意。
徘徊之际,远处慢慢出现了四五个暖黄色的光点,四周还闪烁着人影,何欢连忙拉着小兰跑出了林子,看得也更清楚了——四人牵着灯笼,身后跟着十来个模糊的人影。
“喂!”她连忙追了上去。
队伍慢慢停了下来,一壮硕的男子提着灯笼,走到了队伍的后面,他诧异地看着两人,并起两根手指探了探小兰的额头,不耐烦地说道:“让她跟在后面!”
“什么?”何欢疑惑不已,又急忙问:“我想问一下这儿是……”
那人显然是不想再说话了,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回到了队伍前头,倒是走在末尾的少年却搭了腔:
“落石坡!”
“哪儿的落石坡?”她问的很急。
“诡镇的……”少年说的很小声,像是试探性抛出来的答案。他怯生生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慢慢提高灯笼,试图看清楚脸。
“诡镇?”何欢自顾自地念了一遍。
她不曾记得有过这个地方,而且就眼前少年的服饰打扮——浅蓝色长袍,袖子里缠着白色的绑带,头顶束发。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穿越无疑了,但为了笃定自己想法,又向少年问道:
“敢问今夕何夕?”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仿佛古人说话都应该是这个味道,不过少年却一下子怔住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地答解:“今,乃天师二八五年,八月十四。”
天师纪年?何欢不曾听说,不过对于穿越一事,她已经完全笃定了,好奇的将少年从头到尾又细细看了一遍,突然发现他身上背了两把剑,随着他的脚步,黄色的剑穗在夜色里跳着圈。
“你是道士?”她很是惊讶。
少年吓了一跳,显然还没有适应何欢的一惊一乍,“啊,是啊。”说着慢慢从腰上解下了一块腰牌,递给了她。那是一块用木头雕饰的方形铭牌,夜太黑,只能看见刻在正面的三个大字“天师堂”。
“我师父也是道士,还有李治……”何欢说得特别小声,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慢慢提高了音量,“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
“送他们去地府……”少年说着举起灯笼,趁机偷偷瞄了何欢一眼,情不自禁并起手指按在了她的额头,乍惊:“你——,你,你是幽明?”看起来警惕而十分诧异。
幽明者,生亦死,有形也无形。
“有地府?”她很惊讶。
“对啊!你不会不知道吧?”少年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幽明圣者,见她一脸茫然,只好细细说来:“一百多年前,十二先师建立地府以安置游离在天地间的幽魂,不过也不知道这几年是怎么回事,幽魂越来越多。”
“什么?”
这对于何欢来说,无疑是当头棒喝。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传说中的阴曹地府,不过是一个变相的麻将馆,一个让鬼魂集会的场所,她甚至联想到一个画面:阎王和小鬼们坐在一起搓麻将。
东方即白,穿过一个阴暗的峡谷,便到了一处洞口——幽冥界。何欢失落又失意地淌了一脚地上的水,那洞口的凿痕,延伸到黑暗里的青砖路——总让人觉得不是滋味——曾经神秘而令人畏惧的阴曹地府,现在却成凿出来的洞穴。
三、幽冥地府
不过,这个地府也不是那么好走!
几个人往前探了几十米,出现了一块石碑:黄泉百步,生人不还。石碑后面,是一段往下走的台阶,看起来一阶比一阶深,一阶比一阶宽。不过灯笼火弱,只亮了七八步,之后便是黑漆漆的一片。
这时,最前头的男子突然从袋子里翻出来十几只,用黄符折的纸船,捏着船尾,淌了一只在台阶旁的水沟里,说:
“我们只能送到这儿了,你们现在附在纸船上,借着黄泉流水便可以直达地府。”
话音未落,一个幽魂便化作烟雾,附着在了黄符纸船上,然后男人松开手,纸船便顺着流水往下走,渐渐淹没在了黑暗里,慢慢走了一只,又走了一只……
“张文,你不和我们一起下去吗?”何欢问少年。
“我们下去就上不来了!”张文笑了笑,慢慢解释起来,“这台阶虽然只有百步,不过却是一阶比一阶难,最后一阶足足有一百尺高,一百尺宽,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下去的。”
如此这般,何欢突然来了兴趣。
告别了张文,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黑暗里穿行了多久,才见到了光亮。长长的隧道里,小船慢慢缓了下来,淌进了一个水泊里,四处点着暖黄色的油灯,再往里走几步,便是阴曹地府了。
几人步履蹒跚地上路了,谁也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对于何欢而言,就更是陌生了,不过隐隐觉得,这个“麻将馆”似乎没有福伯的自由,那黄泉百步阶,不仅是对于生人,对于死人来说,也是一条有来无回的死路。
念想到这儿,她忽然觉得有些后悔,恐怕她现在不光是回不了家,连晒太阳也成了奢望。不过小兰却是异常兴奋,手舞足蹈的,像是在黑暗里压抑了太久——
越往里走,洞府也越来越宽敞,慢慢出现了一扇巨型牌楼,为五间六柱十一楼,龙狮相对,仙鹤相衬,精妙绝伦。正门上挂着一块牌匾,刻有“幽冥地府”四个大字;夹杆石旁边守着一只黄白相间的吊眼大老虎,翻动着脸面的皮肉,慢慢地低吼着。
何欢停住了脚,不过其他的几个人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匆匆走了过去,像是旧识,热情地招呼起了名字——宗布神。这时候,老虎身后慢慢走出来一个人,袒露胸膛,极其精瘦,身后背着一把长弓。
老虎嗅了一遍,便将人放了进去。
见此,她牵着小兰也连忙走了过去,胆怯地站在老虎面前,希望它能放自己过去。一旁的宗布神打量起何欢的装扮,问了句:
“姑娘你不是现代人吧?”
何欢一惊,怯生生的应了声,不知道是福是祸。这时,宗布神补充道:“这几日,天生异象,来了不少奇装异服的人……”又行了个礼,“你且随我来。”
她总算是踏进了阴曹地府,牌坊后面,是一个极其壮观的坑穴,看起来有几千米宽,而深度就不可估量了。洞壁上凿这各式各样的洞窟,用木材搭建起一落落的房屋,样式各异,功能不一,彼此用栈道相接;中央用铁链牵着一个几十米大的火盆,熊熊的火焰犹如太阳一般。
“哇!”何欢大惊。
四、浑天仪
洞穴里灯火通明,没有丝毫的阴暗潮湿,可比人间仙境。进入一处小广场,人们纷纷宗布神致意,而他也一一回礼,然后顺着人群往高处走——问事殿。
问事殿高出小广场五六十步,是一处极其雄伟的殿府,看起来应该是阴曹地府的办事机构,不过两人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从侧门进入了一个回廊,沿着回廊往里走,推开了一处封闭的大门。
屋子里摆着一个奇怪的圆盘,书籍、竹简散落一地,一个老人似乎听到声儿,从书堆里爬了出来,脑袋铮亮,胡子却是十分茂盛,近乎碰到了脚。
“胡孙!”宗布神喊了那人一声,又快步走去,小声说道:“面前的这位姑娘,你可记得?当日若不是你……”
“姑娘,你怎么来了?”胡孙故意打断宗布神,赶紧迎了过去,袖服飘飘,像极了一位得道的仙人。
“天生异象,莫名就……”
话音未落,何欢便听到几声闷雷,而且房间也晃动起来,老人似乎知晓此事,并没有大多的惊讶,叹气,坐在了椅子上,讲起了来龙去脉——
混沌之初,既没有空间,也没有时间。盘古用一把开山斧分离了天地,而后将神力注入斧柄,扭转大地创造了时间,不过极其不稳定。后来人类始祖女娲,以精炼之术,将开山斧和五色神石一起炼成了浑天仪,周转天地万物。
因为人类乃天地之主,所以女娲便留下了一块五色石寄生在人类身上,准备借助人类自己的生生不息,补给浑天仪不断流逝的盘古之力,被寄生者就像是扔在湖面的石子,而时间就是那一层层的涟漪,周而复始。
“而你就是那个石子!”老人看着何欢,慢慢说道:“本来你死后,五色神石就会寻找下一个宿主,只是……这也是为什么,神石会指引你来到这儿。”
虽然有很多疑问,甚至质疑,但是何欢作为晚辈,也只能听着,只管听着。老人喋喋不休说了很多——
太阳的乌阳之力慢慢消失,他借用浑天仪穿越时间试图查明原因,不想时空的连续性受到波动,而解决的方法就是将她体内五色神石交还给生人。
五 、投生
在胡孙的指引下,何欢在转生殿里找到了伊婆,伊婆拥有返回人间的通道,她可以借此将五色石还给生人。那是一个头发花白,妆容却十分精致的小妇人,身上挂着一串小葫芦,神情自若,搅拌着铜锅熬制汤药。
“你是来投生的?”伊婆盯着她。
“不是,我是来借道的。”她淡定自若,却又突然把话追了上去:“投生,这里可以投生?”似乎不敢相信。
“啊,是——”伊婆看着人,似乎不敢说的太肯定。
“但是我师父说……”何欢想起了孟长清的话:“人活一世,没了就是没了,没有投胎转世一说。”
“倘若一个人没了记忆,没有性格,连容貌也不是自己的了,那生还算得上生,人还是那人吗,又怎么谈得上转世?”
她招呼着何欢进入了一间屋子,里面摆放着一个圆形的碟盘,和问事殿的颇为相似,却要大上许多。何欢跟着她一同踩了上去。圆碟转动后不久,两人便出现在了野外的草地里。
天已经黑了——
一户人家竖在野地里,屋子里映着暖黄色的光。伊婆缓缓走近屋子,解下了身上的一个葫芦,拔出塞子,对准了窗户缝,慢慢地,一个小灵魂探出脑袋,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