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雯似乎很少喊我的全名,她总是很亲切的叫我“妹子”,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用平日里十分罕见的脆弱语气唤我“小芳芳”。当然,她并没有比我大多少,或许是因为年纪相仿,也或许是因为我的思想跟她的性格一样颇为跳脱,我们两个虽谈不上相见恨晚,却也生出了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触。
小雯留着长发,娃娃脸,不苟言笑,气质十分文静,全身似乎写满了生人勿近,如果谈第一眼感觉,并不是我一个人认为她不好相处。所以当她走过来微笑的朝我打招呼时,我竟然觉得世界很是玄幻。
那时的我们刚刚经历了考试、面试,初次去单位报道,也是初次见面。招聘的人不少,有二三十人,但毕竟不认识,我落了单,而她恰好也是。因此有了共同话题,虽然天马行空,却也聊的欢快。去各自的岗位前,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她笑:“真好,我又有了一个朋友。”我被她唇角浅浅的酒窝触动,日后便时时联系。
当时正是八月中旬,恰逢单位在为国庆节的到来排演节目,因为人手不够,便从新来的人中挑选了几个凑数,她与我均在列。本来每天也只是挑时间练习一个多小时的舞蹈,不觉的有什么不好。却不想试工一周结束后,没有参演节目的人都通通回家等消息,我们几个被迫留下,因为没有宿舍,就住在招待所里,早上心急如焚的等单位的通知,下午去练舞。因为前途漫漫,去留的结果还有待商议,那一段日子便过得着实心焦。
小雯住在她妈妈的闺蜜家里,虽无收入,也无支出,情况便比我好许多。劝慰我几天后,结果仍未出来,她说,要不先找个房子吧。
房子是小雯的阿姨,也就是小雯妈妈的闺蜜替我找的,条件不好,但是安全,最重要的是便宜。我租了下来,阿姨帮忙铺的床,用的是小雯的崭新的被褥。
我们住的近了,小雯很开心,吃饭啊逛街啊总是拉着我,游荡到约定的练舞时间就飞奔着赶公交。我们都爱吃,爱玩,爱逛书店,更爱看小说,思想都有些不着边际,她总说妹子啊,你说我什么时候会有钱,等我有钱了我就把你们都包养了!我就笑,“等你中五百万的时候!”
国庆晚会安排在九月二十七,那时通知还没有出来,说好早上去爬山,结果谁都没能早起。中午的时候一起去吃了盖浇饭,小雯照例把剩饭打包放在马路边喂了流浪狗后,我们便提着一大包零食浩浩荡荡的去化妆了。
当晚的气氛说不上有多好,但大家为此努力了许久,便显得尤为期待。我们的节目排在靠后,礼堂中禁止带零食进去,小雯和我站在门口,面面相觑后以神速解决食物,实在吃不完了,就全塞包里偷渡了进去。当然也没人能发现。落幕后,小雯说她从来没有把哪个晚会的节目一个不落的认真看完。我说我也是。
然后国庆放假,我们回了家。在家里呆了十几天,通知出来,我和小雯都如愿以偿的留了下来。
可是小雯并不开心,她说,小芳芳,我的猫死了。那是她第一次用不是二次元少女的欢脱语气同我讲话,讲她的猫,她的狗狗,她的他。
以前她总跟我玩笑说,“妹子,你嫁给我吧!”那时我觉得,如果去除了性别这个硬伤,嫁给她也不错,性格独立,会照顾人,而且各种开心果的即视感,她是双子座,用她的话说就是“有两个双子座就可以凑一桌麻将了!”她说她是逗逼,果然跟她在一起永远都不会无趣。
于是她说娶,我便以为她不会嫁,却原来她也有个想嫁的他。
那是个很老套的故事,他们相识时正是青春,年纪正好,岁月静好,缘分刚好。他成为了小雯的后桌,长得帅,学习好,会唱歌,篮球打得一级棒,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是的,小雯刚开始并不喜欢他,而他喜欢的人也不是小雯。但他喜欢的歌小雯正好会唱,小雯喜欢的笔记本他也恰好在用,如此一来二去,便生出来许多默契。
如果岁月一直静好,他们也许就会以朋友的姿态持续下去,然后毕业,微笑着说再见。当然是没有如果的。他家中发生巨变,关于细节,小雯并未与我多说。只知他确实受了极大的打击,不仅成绩一落千丈,女友也提出了分手。他开始一蹶不振。
为了帮他走出来,小雯想了许多笨拙的法子,时常上网搜集一些冷笑话和十分搞笑的段子,努力记下来,讲给他听。为了唱不同的歌给他听,小雯短时间内学会了许多励志歌曲。小雯说那段时间她的的兜里总是揣着糖,今天棒棒糖,明天泡泡糖,后天又是大白兔奶糖。她说,“我只是想让他知道,生活还是甜的。”
我想小雯跳脱的性子,便是在那个时候形成的吧。
我问她,后来你们在一起了吗?小雯摇了摇头。他确实开始追求小雯,可是小雯拒绝了。那时候学校运动会,他们班恰好与他前女友的班级有一场篮球比赛,班上的同学为了让他在前女友面前露脸,可谓想方设法的让他出风头,本来打的好好的,谁知他看到前女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面无表情的丢了球,退出了比赛。
“他为什么放弃比赛?”小雯不止一次的问我。为什么呢?也许是因为还爱着,也许是因为不爱了,谁又能说的清。
他爱不爱的我不知道,可是小雯还爱着。小雯在大学的时候,因为拒绝了许多优秀的男生,被寝室的姐妹们误认为是同性恋,隔绝了好一段时间。小雯笑着说,总是没有那个心思去谈,也许是感觉不对。我也笑了笑,没有拆穿她。
之后我住进了单位的宿舍,工作步入正轨,正式忙碌了起来,与小雯有好些天没能碰面。小雯打电话约我见面的那天,天空飘了雪,路上滑,我们手挽手散步,走了好长好长的一段路,颇有些一路白头的意味。
小雯说,前几天阿姨给她介绍对象,感觉还不错,便试着接触了。不想昨天晚上她说了句“呦,大哥你骨骼清奇”这句广为流传的网络用语之后,那大哥竟然说,“你别跟我拽文的,我没你读书多!”小雯也怒了,想着姑奶奶要跟你拽文的,你以为你还能站在那里班门弄釜吗?
我想着小雯房间中放着的许多书,笑道:“他估计是真不知道,那个词是不能当成语看的。”
之后就没有再联系,小雯说,毕竟不是一条道上混的。
再提起他,是因为一个梦。梦里的他说,“你嫁给我吧。”小雯说她竟然点了头。
小雯在梦中把自己嫁给了他,却始终不肯承认爱他,她说,我只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但她固执的不去联系他。后来有一次,我无意间看到了小雯优盘的名字,公子无双。没有记错的话,小雯有说过,那是他一直在用的微博名。
他们始终没有再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