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融让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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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皇后知书识礼,面善心慈,贤良淑德,被誉为母仪天下之典范。而周皇后她自己呢,也是以此自怡。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周皇后却整日里郁郁寡欢。为啥?还不是因为皇上被那新入宫的乔贵妃迷住了,来她这里越来越少了呗,让她感到偌大后宫日也空荡,夜也漫长。这不,侍女采荷端来御果,周皇后望着那各色水果,红黄蓝紫,鲜艳欲滴,却也勾不起她一丝的胃口来,不耐烦地挥挥手:“不要,不要,快端走……”弄得采荷站在那里退也不是,进也不妥。

“娘娘……”这时,身边的陶公公见此举膝向前,可上前来却又不知道怎样开口了。

心眼灵活,能看出眉高眼低的宫女、太监们都知道,平时除了精心侍候皇后主子,其实他们还有着哄着娘娘开心的责任的,可陶公公潜恭急奉之间,竟一时还没想出哄皇后开心的话头呢!

陶公公平时知道周皇后喜欢听天下的稀罕故典,突然心中一动,好个灵转,搜肠刮肚就又陪出笑脸来道:“奴才这就给娘娘讲段故事来听吧?”也没待周皇后点允,便径自讲起来了:

“话说早年间有个叫孔融的四岁孩童,上有五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至亲挚爱,和睦相处。有一回父亲给孩子们分梨吃,让孔融先拿,孔融就拿了个最小的梨在手里头。父亲好生奇怪问孔融:‘这么多梨,又让你先拿梨,为何你只拿一个最小的呢?’孔融说:‘我年纪小,该当拿最小的梨,大的留给哥哥们吃。’父亲又问:‘你还有个弟弟呢,弟弟不是比你还小吗?’孔融又答:‘我比弟弟大,我是哥哥,应该把大的梨留给弟弟吃……’”

周皇后听凭陶公公自顾自讲述着,还没待有个点评,哪料那侍女采荷忍不住“喷儿”先乐出声音来道:“公公你讲的这是‘孔融让梨’,人人都听过八百遍了,有啥个稀罕嘛?我们桃花峪的孩子们个个都知晓这个典故。我们桃花峪的孩子们又个个都是孔融。只不过桃花峪的孩子让的不是梨,让的是这个。”说着顺手从果盘里拿出一个硕大的鲜桃来。

周皇后知书识礼,孔融让梨之典自然也是知晓的,原本听陶公公讲得正无趣呢,但听了采荷插言兴趣来了,问采荷:“你是说你们桃花峪的孩子都是孔融,他们都懂得让、让桃?”

“嗯呐。嗯呐。”侍女采荷赶紧频频点头,应趣着周皇后。

“那你就给我讲讲你们桃花峪,讲讲那些孩子们来听?”

采荷见周皇后真格来了兴趣,就又走近皇后身前,一边剥着手中桃皮,一边给皇后讲述起来了。她说她们桃花峪人杰地灵,自古便是孝悌之乡,馨仪之地,大人小孩个个崇礼。待得满山遍野的桃子成熟,采摘回来,孩子们吃桃子前都会主动地上让,下让,和相互让桃,早已经成为自然之风,欣然之举,让桃让得房前屋后锅边灶沿,处处真都温柔馨暖起来呢!“娘娘您看这御品的桃子,便是我们桃花峪所生长,所采摘来的,娘娘就吃一个吧?”

“我吃。我自然要吃!”周皇后听完采荷的讲述,更像是来了精神,接过桃子尝了一口,汁甜如蜜,爽口润舌!吃着吃着,忽然就又想起皇上来了。

适时正值国运不畅,世风日下,皇上为治国理政忙过这头,又去忙那头,弄得简直是焦头烂额,皇上也不容易啊!这样边吃桃边思想间,周皇后心中忽然又“霍”地一亮:如若将这“孔融让桃”的桥段讲给皇上听听,也许能宽宽皇上的心怀,为皇上分分忧烦;更也许还能将皇上的心,重新再拉回到自己身边来呢!她越想越激动起来……

时过不久,还真就等到这一天了呢。

这天,不知怎的皇上想起皇后来了,来看她了,周皇后就觉得久旱逢甘霖,长夜出太阳,讨好着皇上,就也像采荷那般给皇上剥桃子吃。待皇上吃得满口桃香时节,周皇后就像是无意间,轻松地将陶公公和采荷讲的“孔融让桃”故事,在皇上耳边又复述了一遍。

果然,皇上口中停止了吃桃子,就问周皇后:“那桃花峪,真的有此等会让桃子的孩子们?”周皇后肯定地点点头说:“真有的,我问准采荷了的。”

“哦?”皇上就沉默起来,就深思起来……眼见得天下动荡,国力衰退,世风日下,皇上真的是在日忧夜愁。俗话说正道众服,治国务本,那这个孔融让桃的桥段,不正可以顺手拈来,做教化子民的活教本,以固我国体之一隅吗?想着想着,皇上就作出了决定:“那桃花峪在何处所?走,朕要与皇后一同前去亲莅这个孝悌盛域。”

于是,在一个阳光和煦之日,净水泼街,皇上皇后一同出了皇宫,去的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山乡陋地,这对于皇上来说,还是第一次。

若干时辰以后,御辇驶临了桃花峪,果真看见漫山遍野处处桃园,枝叶翠绿,桃果累累,红鲜欲滴。皇上坐在御辇里,麟麟车行,华丽宝盖,融入于这桃红叶绿间怡然气爽,心境大开。可奇怪的是,他却发现每处桃园都是被栅木栏围裹着,栅门前还有持枪握刀的官兵护守?

真是千年不遇的稀罕事情,桃花峪人做梦也没有想到,皇上皇后会莅临他们这荒村僻野,香车滚滚,华盖映日,惊得是鸡飞狗跳。峪中族长更是诚惶诚恐,踢腿跌足奔来恭候。听过皇上是来观摩“孔融让桃”实况的,呆怔了一刻!却没敢怠慢,赶紧去准备,不一刻便拘来几十个峪村的孩子坐在了那里。紧接着宫差就端来几大盘桃子,放在孩子们中央。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端桃子的宫差还没来得及转身,那些孩子们就“忽”地起身,扑向前去,抓起桃子就啃,吃得各顾各狼吞虎咽,无礼至极,根本没有丝毫相互让桃的意思嘛!

皇上看得惊呆了!周皇后更是惊得变了脸色,忽然冷冷地看向身边侍女采荷:“你不是说你们桃花峪的孩子,个个都是孔融吗,这、这是怎么回事?”

侍女采荷被周皇后斥喝得赶紧跪地,她也疑惑了,说:“从前孩子们是懂得让桃的呀,如今咋变为这样……是因为这是御赐的贡品桃,孩子们没见过,没吃过所以就……”

“胡说!这御品桃原本就产在你们桃花峪,怎的没吃过没见过?小孩子家又知道啥御赐不御赐?分明是你在欺君!”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一听这话,采荷彻底吓坏了,“奴婢有罪!奴婢有罪!娘娘……”采荷跪在地上,冷汗都吓出来了。

而在这时,桃花峪的老族长却听明白了,他赶紧走上前向皇上皇后替采荷辩解说道:“采荷姑娘所说没有错。遥想我们桃花峪,真的是孝悌之地,书礼之乡,孩子们吃桃让桃,的确是习惯成自然,从小就会,早已是蔚然成风。”说到这里老族长停了停,再看看皇上皇后,索性又接着说道,“我们桃花峪,山瘠地贫,禾谷陋收,乡民们就依赖着这些桃子维系营生呢。可是,自从咱桃花峪的桃子被选为宫中御品用桃后,上品的桃子入了皇宫,下品的,再下品的桃子,就纷纷被地方官爷们索取,滋钱生银,据为己有,桃花峪人若谁敢去私入果园取桃,便以窃盗论处,桃花峪的孩子们三年前就已吃不到桃花峪的桃子了!今日突蒙皇上赐桃,他们哪里还顾得及孝悌礼节,相互让桃?孩子们显露的正是他们那原始纯真的天性,原始纯真的习性啊!”

就这一习话语,听得皇后没了言语,听得在场人也都沉默下来,鸦雀无声。皇上听得更是百感交集,心内欷吁:仓廪实而知礼乐,衣食足才能懂荣辱。难怪一路上看到桃园有官兵把守,围了栅栏,分明是围固了百姓的口舌,堵塞住了子民的心衢,而子民则是国家的基石啊!皇上想到这里,“霍”地站起身来:“来呀,传朕旨……”

圣旨一下,雷厉风行,皇宫从此取缔了桃花峪的御品用桃,拆掉了桃花峪桃园的木栅栏,撤除了把守桃园的官兵,并杀掉了两个顶风作案,继续来桃花峪搜掠桃子的地方官吏,还桃于民。时日不久,很快,桃花峪的孩子们就又懂得让桃了,桃花峪民风重建起来。

而皇上也从此远离了妖媚的乔贵妃,不仅不再冷落周皇后,与周皇后在一起,而且,心思也多用在治国理政大纲上来。

“谢谢你,陶公公。”这天,采荷来到陶公公面前悄声说,“是公公出了这样个好主意,救了我们桃花峪的乡亲们。”

陶公公谦谦一笑说:“不言谢,人心都是肉长的,皇上皇后也不除外。再者谁救谁说不定,也许还是你救了皇上和娘娘呢;也许还是桃花峪的百姓和孩子们,救了天下社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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