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打之年
809班 戴靖妮
我们老家的年味儿,是从轰隆隆的麻将声开始的。
自从禁限燃发布以来,大伙的重心便从聚在广场上放鞭炮转移到了在村头棋牌室。过年时间,在城里生活的人一窝蜂涌回这个小村子,各种各样的车子碾过村口的泥巴石子路,引得阵阵犬吠。红灯笼窗户纸红春联,穿新衣服打打闹闹的小孩子和麻将机的隆隆声,是我印象中新年的样子。
麻将桌边会有两种人:一种当局者迷,一种旁观者清。外公就是后者。他总是在桌边转,什么话也不说,戴着老花镜眯眯眼,很了然似的,嘴角闪过一丝狡黠。他为什么不下去打呢?是因为——他怕输钱。很好笑对不对?无论旁观时心里多清楚该怎么打,一坐上椅子就乱了。外公从来很吝啬钱,一旦输了一盘便急着想要赢回来。于是越心急越乱,越乱越输,越输越急,如此干脆不打。随着时代的变迁,我们的生活渐渐好起来了,再也不是把一分钱要掰成两分用的年代了,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然赢钱的时候也是有的,这时外公就难得“慷慨”。一次外公来问我怎么发微信红包。我兴致勃勃地教会他,想着外公赢钱要豪气一回了。“包几块钱?”我满怀期待地问。外公犹豫一会答:“五块好了。”我愕然。
妈妈这一代是麻将如日中天的时候。“以麻会友”成了妈妈的主要交友方式。对下棋之人来说,最开心的不过“棋逢对手”,对妈妈来说也一样。麻将桌上建立的友谊坚实可靠固若金汤。
妈妈的麻友多是舅舅介绍来的同事,一群律师和一个家庭主妇在麻将桌上斗智斗勇。去年,我们家被卷进了一个案子。一家都是法盲的我们面对执法犯法的对方律师不知所措。那几个礼拜“麻友群”讨论的不是到哪里吃饭打麻将去,而是如何帮我们一家渡过难关。
“麻友群”是唯一一个妈妈没有置顶却雄踞列表头几的群聊。有一天我吐槽这个群名,说像村口一群嗑瓜子的大爷大妈。第二天我就发现这个群聊的名字变成了“国粹传承者”。
此次疫情宅家挑战,妈妈和其他国粹传承者们开始线上麻将,同时,在家里营造了良好的麻将氛围。我,就被深深感染了。晚饭前是我的“集训”时间,各种我写不出来却耳熟能详的“专业术语”,烧脑的排列组合纷纷展示在我眼前,我折服于麻将的博大精深。原来它真的能防老年痴呆的。
和麻将有关的故事实在太多。我们常说,一个物件因故事才会有意义。所以啊,麻将在我心中显得意义非凡。在印字的小小长方体上,承载着三四千年以来带笑带泪的故事。
“三缺一三缺一了喂!”
“没人吗?那我去了哦!”
又一个麻将机开始隆隆运作,预备迎接又一个故事的到来。
步履不停
809班 金欢彦
顺着墙壁闭着眼睛,打开房间里的灯,灯上月亮与星星的标识一闪一闪,我望着天花板,五味杂陈。
今天是3月27日,离搬家还有两天时间。我怎么也想象不出搬家后的心情,不愿想,可心里又乱做一团糟。像是逃避一般,我一遍遍地审视着这个小小的房间,久久不愿睡去。
一切都那么近,又那么远。记不得小时候的生活,但恰巧都是在这个小屋里的回忆。
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情,我睡着了。今天的梦没有多复杂,只是把自己家转了一圈,窗外永远得不到车位的小停车场。小时候画在墙上的身高尺和一旁胡乱的脚印。床垫上的蚊子残骸。早上起床打开衣柜里浓郁的樟脑丸味。满柜子的学习资料。整桶的毛笔。永远写不完的宣纸。总会发出其他声响的打印机。
现在是3月28日了,醒来还是睁着眼躺在床上心里祈祷着:“再睡一会儿吧,再做一次梦吧。”就是不愿下床,仿佛床上的时间,永远不会流逝。
我害怕时间过得太快,以至于我待在这里15年才明白对家的依赖与珍惜,以至于下一秒我就住进了另一个家。
距离搬家还有一天,我抵触这样离别的心情。
外婆外公和姑姑爷爷表哥都来了,家里的东西只剩下几箱还没有搬过去的日常衣物。空荡的房间并没有因为人多而焕发出原本的色彩,客厅里吵闹谦让的声音让人心烦意乱。
晚上家里的床是不够睡的,我被迫先搬进新家睡觉。我听见爸妈在小声嘀咕:“找时间去发下租房信息吧。”我闭着眼准备关灯,可怎么也摸不到开关。噢,我换房间了。开关的位置不一样了。
望着天花板,望着这个正合我意的房间,陌生又熟悉,理所应当又不可思议。我很快睡着了。梦里我又回家了,原来的家。
3月29日5:05,诸事皆宜。依次走过门槛,算是真正意义上成为这里的住户。朝霞很好看,我和老爸就静静地站在阳台上,23层的高度让人不由地俯瞰起全城。
“是该换狗窝了。一辈子也不知道要换多少狗窝呢。”老爸轻轻说。既然我可以同时拥有他们,那这也不算传统意义上的离别。或许面对告别,我们都还不知所措。
我想起来,跨过门槛的那一瞬间,要说一个喜庆的成语。
我说的是步履不停。
今天是3月29日,我搬家了。
阿钱的灾难
809班 钱正仰
一时疏忽窗未关紧,大雨侵占了窗边的杂物盒,夺取了电池的命,扑克的命,酸碱试纸的命。这夺走了我整理的快乐。
窗进来的水不止都在杂物盒中,还有的流在桌面上,击溃了我的饼干。这夺走了我进食的快乐。
桌上的水继续流到地上。这夺走了我穿棉拖鞋的快乐。
大雨带来大风,风夺取了我的花盆。这夺走了我种植的快乐。
风带走了花盆,却带来了报纸,如小广告般贴在窗户上,我也不敢开窗清理。这夺走了我寻找花盆残片的快乐。
那些花盆砸落在地上,伴随惊雷,声音突破双层玻璃。这夺走了我午睡的快乐。
无法午睡的我无聊到去看贴在窗上的报纸,一篇报道看到一半,大风将报纸刮走了。这夺走了我阅读的快乐。
我看到了漂浮在路面积水上的植株,它们漂向阴井盖,堵住了。这夺走了我自由出行的快乐。
直到了晚上,雨仍旧不停。雨落地很吵,风吹树很吵,积水飞溅很吵。我戴上耳机补番,雨声还是穿透了耳机,撕心裂肺。屏幕里也下雨了,也是暴雨。抬头看是灰色的,低头亦是灰色的,大家都很悲伤。雨还在下,但渐渐听不到水声了——可看别人的遭遇如此如此悲壮,仔细想想自己却是个腐宅——看着看着笑了。大雨渲染了一个悲伤的氛围,悲伤的气氛与雨势成正比。
直到屏幕里乌云褪去,我摘下耳机。我熬穿了这个夜,突然发现,试纸饼干不过湿了一小部分,棉拖只是底踩到水,花盆仅仅掉下去一个空的。门前积水离开,雨停天亮了,自导自演的灾难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