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叫小鱼,长于湘南的江边,到六岁以后我才知道这个我成长的家是外公家,外公家中世代养鱼为生,但我从来不吃鱼。到母亲这一代,村子里的人都外出经商,养鱼的已经不多了,我自小随外公住在江边半山腰的小木屋中,偶尔回镇上的家。
那条江的四周都是山,我不知道江水来源于何方,去往何处,尽管我自小就在江水上与鱼儿嬉戏。六岁以前,我一直在山中,听风吹动树叶的声音,看鱼儿在水中跳跃的美景,白天外公到江边照料鱼儿的时候,我就和小飞在山中玩耍,小飞是一条陪了外公很久的黑狗,因为方言的缘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时外公是叫它小黑的。
六岁时,父母托在镇上小学教书的伯母把我带回了镇上的小学,从一年级到读初中之前,我只有在暑假的时候才会再去山上,或带着小飞爬到山顶,看着爷爷撑着竹筏在江中;或到山下陪外公撑着竹筏去江里看鱼儿,给鱼儿喂食。在江边生活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最无忧的时光。
(二)
初中之后,我再也没有去过江边,偶尔去外公家也是在镇上的家。很久以后,我又去了一次江边,那时外公已经不住在江边半山腰上的木屋里。我和那个男人一起去,他不知道我曾经在这里长大,那个长于海边,残忍到逼迫我吃鱼,却又照耀了整个大学生活的男人。
大一的新生,总是向往着大学生活的美好,盲目的崇拜着“稍有一些才华”的学长,即使那些信手拈来的才华是他们惯用来泡大一学妹的手段,而那个男人不是,至少初遇时他没有用那样的手段对我。学校图书馆招募新的义馆,在闲时去图书馆整理被前来借阅学生翻乱的书籍。我是在报名处遇到的他。九月的星城,太阳一贯的毒辣,偌大的图书馆门口摆着几张桌子,穿着制服的学长三五成群的拦住偶尔经过的学妹调侃。他一个人静静的做在那里,看着手中的书,我走过去问他,图书馆义馆是不是在这里报名?他说是,抬起头望着我的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灿烂很温暖。直到多年以后他离开,我一个人吃鱼的时候才明白,原来一直以来,我爱上的不过是他抬头望着我笑的那一瞬间的灿烂,与其他无关。
如同所有的狗血剧情一样,在几次图书馆组织的活动后,我们慢慢的熟络起来,然后走到了一起。那时的我,沦陷在他的温柔,在爱情的漩涡中不可自拔,刚开始发现他把鱼弄碎伴在饭里,逼迫我吃的时候,我拒绝,抗议,甚至于绝食,到最后妥协。那时我以为,妥协也是爱他的另一种方式,我们定会一直一直不分开。到毕业以时,为了避免毕业就分手的惨状,我不顾学校专业分配的工作一定要去他的那个城市,最后我们的爱情淹没在生活的油盐酱醋茶中,最后我还是失去了他,我们就这样在社会的洪流中分散开来,从此不见。
(三)
下班路过菜市场,鱼摊的老板招呼着说:“靓女,来条鱼吗?新鲜的鲈鱼···”,我停下来望着大盘里挣扎的鱼,很久才让鱼老板随便挑了一条带回家。回到家便利落的把鱼处理好,放好配料煮熟,拿着筷子一个吃起来,心却开始哽咽:那些曾经以为永远不会离开的人,最后都离开了,像外公,像你···而那些以为永远都不会习惯的习惯,如今却那么的熟练,比如煮鱼,吃鱼······
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生活了三年,公司里的同事来了一批又一批,走了一批又一批,从开始的一群人,到现在上下班只剩我一个人。
终究我还是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没有你的日子,也习惯了吃鱼的行为,我原谅了过去的那个你,也原谅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