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村庄的冬天颜色是单调的,枯黄与土黄色是主色调。漫长的冬夜,村里人喜欢聚在谁家的墙角或柴房,燃起一堆火,扯天南海北的话,打发不紧不慢的表盘。
烧篝火也是有诀窍的,老柴和薪柴作用不同:薪柴易燃火苗大,不持久,取暖效果并不佳,就像年轻人火气壮,但往往沉不住气,做事没有把握。老柴一般都是入冬以后,村里那些老人白天闲的无事,刨那些夏季时候枯死的老树根,然后晾晒干囤起来的。一根老柴燃着火,可以持续烧上好久,它与薪柴不同,基本没有火苗,只是红通通的一块,一声不吭,就如老张这人一样,早年在外跑了多年,后来年龄大了,就叶落归根回到村里安定下来。老张这里好像有讲不完的故事,所以街坊老少晚饭过后都喜欢凑到他家,生起一堆火,听他夜话奇谈。
北方的冬天天黑得特别早,不一会儿,本就平静的村庄越发安静了。老张抽着他那辨不清颜色的老烟袋,一点儿火星在黑暗中一闪一闪。低沉略微沙哑的嗓音在火星后边传来:这世上本无什么鬼怪,但人心最可怕,人的无知和欲望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头啊!
早些年的时候,我那时候还是年轻小伙儿,一帮大半小子什么正事儿不干,整天就凑到一起喝酒、打牌、吹牛皮....呵呵,我有一个伙伴叫二虎,人长得和他名字一样,虎头虎脑。一天,几个人又凑到一起,偷了隔壁村王寡妇家的鸡,凑到一起买了些村头老李家兑了水的酒水。这黑心老李家兑水的酒除了喝到嘴里没味之外还有个特点就是容易上头,几杯下去,几个人都晕晕乎乎,这时候鸡还没炖好,味道已经飘出锅来,嗯,还是很香的。那个年代能吃饱饭就不错了,所以见肉的机会并不算多。
村长老刘家的儿子得福说话了,老规矩,咱们喝酒得有个彩头,这次赌什么。几个人想来想去没什么好办法,得福突然想起来了:你们不是都挺胆儿大的吗?咱们就赌这俩鸡腿,谁敢把今晚吃饭的筷子在半夜十二点时候插到村头乱坟岗最里边那座老坟坟头上,鸡腿就归谁,咋样?这话一说,几个人都没了声音儿。虽说不怕,但半夜三更去乱坟岗最里边一趟,还是有些挑战的。
“二虎,你不经常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吗?这次你敢不敢去?”
一个人挑过话头,其余人立马就跟着附和:“对啊,二虎,这次就是证明你是不是耍大话的时候了!”
二虎红着眼睛,脖子一梗,去就去,怕个啥!几个人说定之后,继续喝酒打屁,吵闹到半夜才散去。二虎晕晕乎乎的出了门,夜风一吹,头稍稍清醒一些,可是答应过的事儿,不去肯定被笑话,以后就没法抬起头了。说去就去,我就不信还真有鬼不成!
这天气也奇怪,月亮星星一个没有,漆黑漆黑的。二虎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乱坟岗里走去。路上嘴里不住的念叨,咱家的老先辈们在上,和你们这些老邻居打好招呼,没啥事儿可别出来瞎转悠。
快到那座老坟了,二虎在地上摸了块石头,嘴里念叨:老祖宗莫怪,小子今晚打搅了,一会儿就走。爬到坟头蹲下就把筷子往地上一插,用石头往下砸。也不知道是天冷还是手哆嗦,砸了好几下才把筷子插进土里。完事儿后,二虎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扔掉石头,转身准备走。
嗯!身后衣服一紧,身后好像有人在拉。二虎心里猛地一跳;老祖宗,您可别吓我,让小子回去吧,明儿个我把那俩鸡腿给您送来,孝敬您,行吗?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了。可是后边一点儿也没有放手的意思。二虎额头冒汗,两腿发软,再往前使劲儿挣,还是不动....
那天后半夜起了大风,村里有人隐约听到哪儿传来有哭叫声,却也没注意。第二天人们在乱坟岗发现了二虎,直挺挺的趴在老坟头上,裤子被一双筷子钉在了坟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