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异变

  黑衣大汉虽然言语笨拙，车却开得极好。大雨天，车又快又稳。路上的积水在车灯反射下，散发出五彩光晕。车子转了一个弯，开始驶上山坡，远远地，能够看见一幢大房子。

    那真是一幢大房子！完全是旧式的建筑风格，在黑暗中，影影绰绰，不知道有多少间，房屋的飞檐，就像一头头振翅欲飞的大鸟。

    我知道发丘派通常以古董商或者当铺掌柜做为身份的掩饰，但还是没有想到他们会如此富有。

    我由衷地赞道：“好大的房子！”

    孔宁脸上第一次露出笑意，他语带自豪地说：“先师完全仿照清廷名相曾国藩的府第建造的。”

    我笑道：“要是家中人少的话，住在这样的巨宅中，胆子怕要异于常人吧。”

    孔宁轻松地笑了一下：“高老师怕是忘了我们的身份吧？”

    我也笑了，是啊，和一群盗墓贼说胆大胆小，不是很可笑吗？

    车子开到了大门口，两扇大门衬着门口两只巨大的石狮，显得极其宏伟。司机按了按喇叭，大门缓缓打开，车子直驶入内。黑暗之中，也不知经过了多少亭台楼阁。

    车子在主人所住的楼前停了下来，两个身穿制服的人，走下台阶，拉开车门。孔宁先出车子，站在车门外，等我和朱颖也下了车，见到三个浑身湿漉漉，还淌着水的人，那两个身穿制服的人都惊呆了。

    黑衣司机也下了车，冲着那两人嚷嚷着：“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二爷和两位客人找几件干衣服换上。”

    我虽然急于见到那个垂死的盗墓贼，但是身上湿透了，总之不太舒服，便随着那两人，带着我和朱颖，进了一间房间。

    我们脱下衣服，有仆人模样的人捧了两叠衣服进来，又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我拿起衣服，不禁莞尔，送来的衣服，质地十分柔软，却是那种老式长衫，还有一双穿起来舒适的布鞋。

    再看朱颖，一件绣工极为精美的旗袍，月白色底，紫色滚边，真不知道是这大宅子里哪一位女眷的服饰，让人仿佛回到了民国时期。

  我们打开门，孔宁站在门口，他也换上了长衫。他抱歉道：“都是些旧衣服，委屈二位了。”

  朱颖却欣喜异常，微笑道：“这么精美的衣服，现在不容易见到了。”

    孔宁见朱颖真心喜欢，也显得高兴，对她说道：“家里还有些小玩艺儿，待会看上了，跟我说，我包好了送给你。”

    对于孔宁的示好，我也很满意，在电影院门口的一点芥蒂早已烟消云散了。我对他说：“既然来了，让我去见一见你的大哥吧。”

    孔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领我们向前走去。走廊很长，墙上还挂着一些稀奇古怪的饰物，甚至还有些动物头骨之类的东西，让人莫名地感到一些阴森。

    又上了两层楼后，终于来到一间大门前，门楣上方钉着一幅巨大的太极八卦图案，看起来古怪之极。

    孔宁推开门，我们三个人一起走了进去，才一进门，我就惊呆了。

    我从未见到过如此大的一所房间，房间里摆满了五花八门的避邪之物，观音像、桃木枝、八卦、镜子、十字架以及各种经卷，在这之间，是一张很大的床，一个人躺在床上，准确地说，一个人被绑在床上。

    那人一点也不像我想像中的垂死之人，他身形单瘦，就像一个骨架子，一头又短又硬的头发，双眼凹陷，面相凶狠。让人匪夷所思的，他的四肢都被铁链绑着，以至于他微微一动，都会发出叮当的声音。

    在床下，是一盆触目惊心的血水，里面还放着几只黑乎乎的驴蹄。而在大床顶端，悬挂着一枚硕大的铜印，上书“百无禁忌。”

    我心生恼怒，大声对孔宁说道：“你怎么能如此对待你大哥，你不是说他快要死了吗？”

    孔宁长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地说：“高老师，是他自己要绑上的。”

    我正待要问个究竟，孔宁却向床上之人躬身说道：“大哥，高阳高老师来了。”

    孔安看上去比孔宁大不了多少，但孔宁却对他毕恭毕敬，竟如同师徒一般，这让人很诧异。

    孔安“啊”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铁链又是叮当一阵乱响。他的眼睛转动了一下，停在我身上，我也来到床边。他似乎有些失望，摇摇头用沙哑的声音说：“唉，陈老板推荐的人，原来如此年轻。”

    我微微一笑，对孔安说道：“看来孔老板在倒斗之时，一定遇到了不可思议的邪物。”

    孔安浑身一震，眼睛盯着我，眼神竟如毒蛇一般，我却镇定自若，微笑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孔安忽然仰天大笑起来，他的声音是如此沙哑，如夜枭，让听起来很不舒服。笑了一阵，他才缓缓说道：“老陈推荐的人，果然有几分门道，高阳，你仔细听我讲的话，我怕没有机会讲第二遍了。”

    我呆了一呆，他这几句讲得很慢，我完全听得清他说的话，但是我不明白他说得意思。

    我还未来得及发问，悬在床顶的铜印却突然发出一阵嗡嗡声，铜印上的大字“百无禁忌”金光闪烁。再看孔安，他突然激动起来，胳膊用力地拽着铁链，手指想要指向什么，可是铁链死死地拴住了他。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更可怖的是，他的眼翻白，如同死鱼的眼珠，整个人剧烈颤抖，好像不能控制自己的肢体。他几乎在嚷着：“高阳，阻止他，阻止他……”

    孔宁连忙跑上前，握住他的手，叫道：“大哥。”

    孔安嚷叫的声音十分嘶哑，简直非常可怕，他一面叫嚷，身子也一面乱晃，我仿佛听到他的骨头发出格格的响声。

    孔宁叫了几声大哥，铜印的光芒一下笼罩在孔安身上，他略微镇定了一些，我趁机问道：“孔先生，他是谁？在哪里？我要怎样才能阻止他？”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孔安的意识随时会消失，所以一连问出三个问题，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问题弄清楚。

  孔安眼珠连连转动，黑白色不断变幻。突然，他似乎回过神来，眼中闪烁着难以形容的光彩，令他的眼珠看起来如同宝石一般，被这种眼神盯着，就像是有毒虫在后背缓缓爬行，让人极不舒服。

    他盯着我，突然用一种奇怪地语气说了一句：“八格牙路！”

      孔安还握住他的手，不停地喊着：“大哥，大哥。”

      我倒吸一口凉气，回头望了一眼朱颖，她也面色苍白，我悄悄后退了几步，握住她的手。

    孔宁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太清楚，但我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我和朱颖对视了一下，准备悄悄离开房间。

    床上的孔宁似乎完全清醒了，他没有理会孔安，却冲着我懒洋洋地说了一声：“高阳，就这样走了，怕是不太礼貌吧？”

    我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孔宁坐床上坐了起来，神情与先前太不一样，话音虽然柔和，整个人却像一柄出削的刀剑，气势骇人。

    我完全没有搭理他，拉着朱颖，从房间里逃了出来，身后，传来一阵“嘿嘿”的冷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