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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初夏,无风的午后,也有一种闷热的感觉。只是当我捧读你的诗文,心底里顿时流过一片清凉。我的目光在你那充满田园气息的文字间徜徉,我的思绪跟着你走过红尘,走进你那尘世的田园,隔着近两千年的岁月河流,我依然能真切地感受到你的欢乐和忧伤。
“少年罕人事,游好在六经”, 自幼修习儒家经典的你,心中有过“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的志向。29岁出仕,41岁“解印绶”,在十余年的时间里,你三番五次入仕,试图实现自己“大济苍生”的抱负。
然而“性本爱丘山”的你,每次涉足于仕途,都觉得如拘如囚,你的心底里钟爱的依然是田园。“久在樊笼里”, 官场的污浊与世俗的束缚让你无法自由的呼吸。终于在任彭泽县令81天后,你挥一挥衣袖,作别了官场的云彩,顺心之所欲,回归自然。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你终于从“尘网”中解脱了,就象鸟归山林,鱼回深池一样快活地长嘘了一口气。在你眼中,故园附近的景物都特别亲切,如同阔别多年的老友再次相逢。方宅、草屋、榆柳、桃李似乎都有了生命,在张开双臂欢迎你。远处的袅袅炊烟,近处的鸡鸣狗吠之声,是那样的充满生机,又是那样的恬静和谐。
你的隐居生活是诗意的,相伴的有你深爱的琴和书。“少学琴书,偶爱闲静,开卷有得,便欣然忘食。见树木交荫,时鸟变声,亦复欢然有喜。常言五六月中,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是羲皇上人。意浅识罕,谓斯言可保”。 亦有你喜爱的菊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你的心灵与自然达到了真正和谐的境地,那一种悠然自得的心态,那一种天人合一的美好境界,让后世多少文人墨客心驰神往。
你的隐居生活是欢乐的。“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 尽管你劳动还不熟练,但这种无拘无束的田园生活却让你心生欢喜,充满了无限的希望。最让人钦佩是,在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传统之下,你能亲身参加农耕,并用诗写出自己的农耕体验,这在古代社会中你是第一位!那些没有经历过劳作的士大夫,哪里能够体会到“戴月荷锄”、“夕露沾衣”的美妙感受?毕竟有些乐事,只有参与其中方能享受到。
你的隐居生活是充满真情的。你没有像庄子那样和亲友们“相忘于江湖”,也没有像一些意在表明富贵如浮云的隐者那样居深山、栖岩洞。“山泽久见招,胡事乃踌躇?直为亲友故,未忍言索居。”你十分珍惜那相濡以沫的挚爱与温情,选择“结庐在人境”,以一颗平常心,以一种淡泊的心志,从容地居于尘世之中。亲情情结亦是你回归田园的重要部分,它支撑着你战胜田园生活中所遇到的艰难困苦。
“不有同好,云胡以亲?我求良友,实觏怀人。”你也是重视友情的,你听说南村有很多本心质素的人,内心便希望能和他们一同比邻而居,共处晨夕,于是你移居南村。“邻曲时时来,抗言谈在昔;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农务各自归,闲暇辄相思,相思则披衣,言笑无厌时。”生性随和淡泊的你,不介意新居的破旧低矮,与纯朴的邻居老朋友相处融洽。彼此随意来往,谈古论今,享受到更多的生活乐趣。
虽然身处田园,但在那个时代,你的生活里并不都是快乐,也有忧伤。在青山绿水,田园深处也并非全是诗意的生活。“性嗜酒,家贫不能常得”、“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生活状况的窘迫,也是常有的,但你不以为意,总是安然自若。你以琴书来消愁,用杯中物消尽心中的块垒,你写下珠玑般美丽的诗章来自娱,既显示了自己的志向,又给后人留下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
在那个动荡的时代,你不满污浊的现实,你用你的笔,描绘了一个“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桃花源。它寄托了你对理想社会的渴望,成了人们心中的乐土。你的梦想也成了后世无数人的梦想,成了人们的精神追求之所在。
自你之后,淡泊名利,向往田园的不乏其人……可真正能够享受到田园生活乐趣的士大夫似乎也只有他了,进取、正直、慈悲与旷达,可敬可爱的东坡居士。记得是元丰四年,被贬黄州的他真正务农了。他在他的雪堂农舍旁边躬耕,真正知道了五谷的香味。他看到自己耕种的土地上冒出针尖般小的绿苗,欢喜得像孩子般跳起来;他看着稻茎立得挺直,在微风中摇曳,感到得意而满足;他曾暂时放下犁耙,重组《归去来兮辞》中的句子,和农夫一起唱。一千年前的他,对你是极其佩服的,他曾写过一首诗,说你一定是他的前身。
岁月的河流,流过一千年,又流过了将近一千年。而今田园依旧是无数人的向往,可是真正能够享受田园生活乐趣的人还是不多。“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蔼蔼堂前林,中夏贮清阴。凯风因时来,回飚开我襟。”且让我静下心来,透过文字,再感受一下你笔下田园生活的美好:草木繁茂,绿树荫浓,清阴满庭,心旷神怡。
岁月流转,四季轮回,此时是一样葳蕤的夏天。与你的诗相伴,时光匆匆而过。是邻人呼唤孩童吃晚饭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中。掩上书卷,我陷入了沉思。在城市化加速发展的今天,人们切实地享受着现代文明带来的诸多好处,越来越远离田园生活。就算是身处乡村,置身于忙碌生活中的人,大多也不能静下心来让自己的心真正地回归田园。
记得有人说过:“心在水云间,处处桃花源”。在烟火人生中过平凡生活的我们,可曾给自己找到一个安放心灵的田园?“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愿前行的你我,且行且珍惜,都能在自己的“田园”中收获成功和快乐,不负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