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钉,一粒沙

两个爸爸和两个女孩的新疆冒险之一

第一天我们就开启Hard模式踏上了天山公路,这是天山北坡东西走向的一条山沟路,长年失修几乎是半废弃状态,lonely planet如是介绍它:“这是一段狂野的西部探险之旅,只有足够幸运的人才能走完全程……”

我们用30码左右的时速跑了七八个小时,肾上腺素狂飙不止,一路上不缺五彩斑斓的山峦和各种奇形怪状的褶皱,时不时也能碰见骆驼和牛羊。碰到更多的,是颠簸的砂石山路,是与土方车错车时的漫天飞沙,和几乎全程没有手机信号的无可奈何。

超现实堆砌的朱红、紫褐、灰白、淡黄的背后,近看是一块块斑驳粗糙的风化石头,贫瘠甚至有点凄凉。远看新奇震撼的羊群,走近来一个个都黑黝黝油乎乎的,带着热烘烘的羊粪味儿,牧民们称它们为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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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自己,这是世界本来的样子,这是生活本来的样子。每一个光鲜亮丽的背后,都免不了要和粗糙的现实狠狠地摩擦、摩擦。

第二天,我们从石河子出发,去了赛里木湖,这段旅程感觉特别通透,各种望尽天涯路,四周没有遮挡,一眼能望去百公里外。孩子们笑我们词穷,因为我们就会翻来覆去地说太美,好美,完美和他妈的太美了。我们手舞足蹈,我们放大音量,一车大人小孩一齐吼着,“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这种兴奋在抵达赛里木湖的时候到达了高潮,我们当即下定决心露营。

可我们是露营的大外行,帐篷是为了应对天山公路的突发状况买的,勉强可以挤下我们几个,其实根本就不保暖,为了减少麻烦我们也只为孩子备了睡袋和枕头。

我们还是赛里木湖的大外行,只是知道这里会凉一点,却不知道夜里可以冷到这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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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游记的大部分文字是我在帐篷里写的,我穿了两件t恤,一件衬衫,一件马夹,一件冲锋衣,两件长裤,围了围巾,带了帽子,还冻得瑟瑟发抖,我实在没办法了就往矿泉水瓶里撒了泡尿,抱在怀里当热水袋用,那该死的时钟,却还慢悠悠地指着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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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亮我们就逃走了,日出很美,我脑子里涌入一句话,最美好的风景,配得上一晨昏的守候。

这天太阳特别毒,我们开车走了四十多公里才出景区,又跑了几十公里的高速,经过壮阔的果子沟大桥,逢人便问能哪里能洗澡睡觉,终于在霍城县清水河镇找到一间小旅馆。清水河是浪漫的薰衣草之乡,可我们房间的被子却带有浓郁的烟草味,我们只得匆忙补了觉又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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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我们到了伊宁,报复性地住进了最好的旅馆,挑选了当地评分最高的回民餐厅饕餮了一番,这才缓过劲来。

第四天我满满地都是感触,早餐的时候在餐厅看到一幅画,是用铜钉绘制的山水。与之异曲同工地,是中午在维族民俗区参观的时候见到的沙画,用平凡普通的沙粒和复合胶作出有油画范的立体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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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其应景啊,这几天我们不正是这样吗?一枚钉一粒沙的真实,回头来看,又是一幅波澜壮阔的艺术画,那当真是我走过的路吗?

这样的感触,也让我的脑子里回想起在石河子洗车店遇到的一位汉族老人。老人家是店主的父亲,一聊下来原来是湖南人,60年闹饥荒逃到新疆,一直扎根到现在。这可真是有意思,我问湖南条件那么好,该算粮仓吧,种什么有什么,怎么会跑到戈壁滩来觅食?一想还不对劲,又问,湖南那么远都跑来新疆了,甘肃张掖那么近,怎么饿死那么多人都逃不到新疆来?

此刻我有了新的答案,那个时代的大人物啊,心里满满地都是史诗级的图画,看不上渺小的尘和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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