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解雨臣见到黑瞎子比其他人都要早。
第一次见到黑瞎子时，解雨臣还是解雨花，那是他第一次登台，唱的便是霸王别姬。
十几岁的解雨臣站在台上，看上去小小的，很可爱，黑瞎子就那么随便找了一棵树靠着，笑嘻嘻地看他。
他说，台上这个小女娃长的真不错，等长大了我要把她骗回去当媳妇。
解雨臣虽然年龄小，但是唱腔正，人好看，一场戏下来，观众纷纷鼓掌，黑瞎子痞气地笑了，转身走入后台。
卸了妆的解雨臣长的也是十分好看，黑瞎子进去时，解雨臣刚卸了妆，咿咿呀呀地唱着。
『小女娃，唱的不错啊。』
解雨臣只是看了他一眼，不做理会。
『不理人可不是好习惯，来来来笑一个嘛。』
十三岁的解雨臣，第一次发现这么烦人而且不要脸的人，他认识的人，要么恭敬地叫他少当家，要么像二月红一样，一丝不苟地说话。
可是，偏偏就是那种不一样的感觉，让解雨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喂，你叫什么啊。』
解雨臣冲着黑瞎子喊了一声，他看到黑瞎子愣了一下，随即又是一脸痞笑。
『我姓齐，你可以叫我瞎子。』
『好的，臭瞎子。』
黑瞎子笑了笑，这个女孩儿可真是可爱啊。
『你明天还会来吗？』
黑瞎子想了想，点点头。
『那说好了，你要是不来，就再也别想听了。』
黑瞎子不禁笑出了声。
『那么，一言为定喽。』
可是第二天，解雨臣画着更好看的妆，登上舞台时，却没有寻到黑瞎子的身影。
三年里，一次都没有。
02
解雨臣再次见到黑瞎子时已经是五年后了，在他烧了戏装，成为了解当家以后。
解雨臣永远记得那副场景，他小时候见到的黑瞎子是笑着的，不是那样子，跟在齐老板身边，一脸漠然地看着自己。
也是，自己变了这么多，他早已认不出了吧。
可是当齐老板谈及解雨臣年少时那出戏时，解雨臣努力想在黑瞎子脸上捕捉到一丝变化，却是无功而返。
解雨臣苦笑了，五年了，他若是记得怎么会不去听戏呢。
他们曾经约好了的。
那次相见，解雨臣是要和齐老板谈下斗的事情，齐老板要黑瞎子跟着解雨臣，听从他的调遣。
黑瞎子只是淡淡的点头。
五年，足以改变一个人。
其实对于解雨臣来说，黑瞎子在十几岁的时光里有着莫名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他也不清楚，以前他总想弄明白，现在，或许不必了。
黑瞎子还是像以前一样对解雨臣恭恭敬敬的，和其他人一样叫他少当家。
下斗那天，解雨臣和黑瞎子一起进去了，他们碰到了机关，一起落入了更深的墓穴。
好在那里除了食物少一点没有别的问题，他们索性呆在那里，等待救援。
『你姓齐？』
黑瞎子点头。
『瞎子？』
黑瞎子抬起头，看了解雨臣一会，又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不来。』
解雨臣不知为什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五年来，他一直不明白。
为什么不来，我们说好的啊？
『私人原因。』
解雨臣忽然有点想哭，自作多情了五年，得到这么一个回答，，可是他没有哭，他狠狠地把黑瞎子扑在了地上，抓住他的领子。
好半头，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真是混账。』
黑瞎子苦笑了一下，忽然摘掉了眼镜，眼镜下的那双眼睛，没有焦点。
『我这个样子，看不到你唱戏的。』
『你带着我，也不可能走出这个墓穴，弃了吧。』
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一个小时过后，救援人员终于到了，救了他们。
03
解雨臣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的黑瞎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五年的时间，一直没有改变，哪怕现在黑瞎子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做什么全凭感觉，他也还是喜欢他。
现在黑瞎子躺在床上，一趟就是一天，解雨臣也不觉得无聊，坐在他旁边玩俄罗斯方块。
后来黑瞎子醒着的时间多了，解雨臣便哼个曲给他听，或者陪着他出去散散心。
黑瞎子说，将死之人，不要这么费心。
除了说这句话的时候，黑瞎子的表情是苦涩的，其余的时候都是一脸痞笑，有时候趁着解雨臣坐在他旁边睡着了偷偷揩油，被解雨臣发现也不掩饰，一来二去，变成了光天化日之下秀恩爱。
后来有一天，解雨臣不见了，黑瞎子听解家的人说是去倒斗了，为了找治疗黑瞎子眼疾的药。
也是足够幸运，解雨臣在斗里待了三天后终于找到了别人说的药，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给他治病。
可是只有解雨臣自己不知道，那副药，什么用都没有，黑瞎子的病不止在眼睛，还有五年里多次下斗带来的病，他的日子不多了。
黑瞎子真正离开是在他生日那天，他不记得生日，生日是解雨臣帮他定的，定的是他们初见那天。
那天，解雨臣不知道从哪找了一套和原来一模一样的戏服，虽然知道黑瞎子看不见，但还是画着好看的妆容，想当年等他的时候一样。
黑瞎子走的很安详，解雨臣躺在他身边，直到身旁那人失去温度才发觉他走了，那一夜，他就那样，躺在黑瞎子身边，什么也不说。
此生最恨，不过是你我阴阳相隔。
04
黑瞎子死后，解雨臣彻底变了，解当家的威名越来越大，不仅因为手段的冷酷，更因为那一天，解雨臣的再次登台。
那天，解雨臣穿着黑瞎子生日时那件戏装，唱起一曲霸王别姬，一曲毕，掌声四起，可是，没了那个靠着树的身影。
台上解语花，台下解当家。
只是再没了那个温柔笑着的解雨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