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中之前,我家一直住在棚户区,属于矿区的公村。前后邻居里有四、五个跟我同龄的小孩(神奇的是我们都是女孩),我们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已彼此相熟。其中有个女生叫小J,我跟她关系最好,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闺蜜。但那时候还没有“闺蜜”这个词。鉴于我们经常为了分享女生间的小秘密相约蹲公共厕所,我们很写实地把这段友谊称呼为“厕友”。
我跟小J的友情真正开始于一道数学题。傍晚在家做作业,一道x方程怎么也解不开,于是开始了漫长的求助之旅。我们班的作业最多,求助的前几个小伙伴已经跑出去疯了。来到小J家时,她正在用录音机播放SHE的磁带。向她说明了我的来意,并把那道难倒我的方程给她看,她几下就解出来了。“我们班今天刚讲过的,你们的进度有点慢啊~”
后来,我们就经常一起写作业。可是带课老师不同,连作业都天差地别。她早早写好,我还在埋头奋斗。她看我拿着笨重的钢笔费劲的样子,拿出了一支那时候还很少见的“真彩”水笔,故作神秘地说“用这个写吧,用着跟圆珠笔一样但是字迹像钢笔,老师绝对看不出来的。”手腕酸酸的我鬼迷心窍般听了她的话。结果第二天老师检查作业后,我被叫进了办公室(此处省略10000字)。
我为什么喜欢跟小J在一块玩呢?因为她家冬天很暖和,屋子很小却不拥挤。她家院子里有颗樱桃树,我们经常搬了小板凳坐在樱桃树下,听她仅有的几盘SHE、周杰伦的磁带。她的穿着并不像小镇里大多数女孩那样花哨,简单的颜色却让人觉得舒服。
上了初中后,我们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了抄课文、背课文、读课文……机械性的重复,没了每天守在班里的班主任。在体内激素的催动下,开始有男生明目张胆的追求女生。也是这时候,小J发现从小学开始一直暗恋的男生是个花心大萝卜。过了不到三个月,她接受了一个初四学长的追求。当时好羡慕她啊,因为我不敢早恋。那时候多保守,再加上小地方出门走个亲戚都能碰见一路的熟人。
不到半年,小J跟学长分手了。因为她觉得学长不禁看,越看越丑。笑的时候露出不整齐的牙齿,更没了约会的心情。
看,幼稚的爱情,多肤浅。
我劝她专心学习,把落下的功课追回来。毕竟对那个小地方的人来说,走出去是唯一的希望。但她真的落下太多,连化学方程式都记不住。用功了一段时间,收效甚微。从此她一蹶不振,我们也不再一起写作业。我写好,她拿回家去抄就可以了。再后来,我们连上厕所都不一起了。因为她家附近每天都有辍学的小混混堵她。我不知道她怎么认识的他们,只让她快点跟那群人断了好好学习,还试图给她补课划重点让她的成绩没有那么难看。但是她不听。
我想出了一个狠招——冷暴力。我去找别人陪我去厕所,找别人一起爬山放风筝。希望她可以受到刺激幡然醒悟。她有几次想好好跟我说话,都被我冷言冷语地气跑了。其实看着她如受伤小兽一样湿漉漉的眼神,我几乎就要坚持不住了。但当时我想,只要她能断了跟小混混的联系,怎样都好。
一个月后,我辗转听到了她跟小混混中的一个恋爱的消息。我对她彻底失望了。
然后,再也没有看见她殷切望着我的眼神。擦身而过时,除了尴尬就是比谁的脸更冷。
初中毕业后,她没有继续念高中,而是选择去市里念中专。我家在我升学后也搬离了小镇。
这些年,我几乎忘了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
后来也偶有交集。一次同学过生日,我们俩都喝多了。她抱着我哭着说:“我们好好的,别闹了,好不好?”我酸了鼻子,红了眼睛,扁着嘴点头。
但是我们都知道回不去了。
前些天,闲聊时我妈提到小J嫁到烟台的姐姐生了。这句话像拉开闸门一样勾起了我对小J的思念。好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还是那样爱看韩剧吗,有没有交到靠谱的男朋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