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想写篇日志,记录一下这七天七夜的战役的辛苦,想给自家的兄弟和自己歌功颂德一番,在辛苦之余在众位面前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然而当回想起这么多天黑白颠倒的日子,自己能在清醒或糊涂的时候记住的点滴。不是抓人时的刺激,不是审讯时的艰辛,不是追回每辆赃车时的兴奋;而是那两件与案件无关的小事。
每天白天整理材料,下午抓人,晚上审讯,凌晨记材料,天亮前准备送人材料。七天基本如此,八人(刑拘)基本如此。天天如此循环,甚至在埋怨之余常常苦恼这件案子何时结束。因为毕竟现在基层的派出所人员配置不多,就指望着仅有的几个民警,每天都在强打精神硬撑着搞如此繁琐的案子,说实话还是很困难。但我们都在相互鼓励着还是挺过来了。
凌晨的时候记录完材料的时候已经是四点多了,记得天已经微微亮。那时的我们渴望一张床,但我们又怕那张床,怕自己躺下之后再起来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啊。于是我们强打着精神先到医院给嫌疑人做体检,把白天能做的先做了。挂号,开单子,排队,凌晨的医院也相对来说是比较安静的,这时接待的一般都是急性病症的病人,我们在医生眼里显得太另类了。在我们排队前面的是一个“大衣哥”,衣服还有点破旧,和装饰的如此气派的医院x相比显得相当的不协调。我不知道这么称呼他对不对,但绝对没有鄙视的意思,姑且先这么称呼了吧。医生看完他拿来的化验结果时,没好气的说“住院吧!”“大衣哥”怯怯的嘟囔着“你看你能不能给我们开点药,我们回家自己治?”“不住院?她非得要回家?”医生还是不耐烦的说道,“大衣哥”抬头望了望坐在角落独自吸氧的一个中年妇女,肯定的点了点头。医生于是无奈的在单子上写着什么,当时我还在想现在医院都是这样那个,能打针绝不让你吃药,能住院绝不让你只打针。但是我错了。医生还在写着的时候,“大衣哥”还在关切的询问“她回家后,在吃喝上有什么要注意的吗?”医生抬头很认真的说“她现在不是注意吃喝的问题了,她是肾衰竭,先保命吧!”这句话在这个安静的急诊大厅显得那么刺耳。我们这才极其震惊的转身打量起角落的那个中年妇女,朴素的穿着,凌乱的头发,强忍的脸上的安静已经难以掩饰那张蜡黄的憔悴的脸。看的出病情已经很严重。“大衣哥”显得极其无奈的接过医生递过的病例,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这个病的严重性,还是他心中有很多的难言之隐。他拿着病例,走到那个中年妇女身边,关切的低头询问了几句,然后中年妇女放下自己手中的氧气管,慢慢的从半趟的床上下地,在“大衣哥”的搀扶下,在整个大厅人们的注视下,离开了医院。我看看身边的大哥,大哥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当时有种想哭的冲动,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就那么呆呆的站着,看着,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
第二件事:又是一夜,我去医院的化验科拿化验结果。这时的我显得相当的烦躁,医生找了很长时间,还是没有找到化验单。我用埋怨的口气责问着医生时,身边经过一对中年妇女,女的整个身体依靠在男的身上,脚步已经显得那么不灵活。男的焦急的问着“怎么办?”女的躺在他的怀中还安慰的说道“没事,你找个地方先让我坐下,休息休息一下就好了。”男的双手紧紧的抱着女的,双眼无助的巡视着周围,几乎绝望和乞求的站在走廊的中间,嘴里喊着“怎么办?怎么办?”这时正好有个医生经过,男的像发现救命草似的朝医生喊道“医生,她这样我应该给他挂哪个科啊?”医生看了那个女的一眼,然后走了过来,搀扶了一把。“她这是栓住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抓紧跟我过来!”“拴住了!”这个字眼在我的耳中是那么敏感,我知道我又想起什么了。我看着他们离开,骤然间我安静了。站在那静静地等待着,回想着什么。
很多朋友时常关切关注我的状态,大家都在关切的说你太辛苦了,好好照顾自己。其实我只是用这种方式在记录工作的时的状态,案子不是长期这么办,辛苦的状态也不是一直缠绕着我。我只是让大部分在享受朝九晚五工作的你们,看到一种希望和满足。当然你也会抱怨,当然我也会抱怨。但是我时常学着去感恩,学着去满足。当这两件事真实的发生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真切的觉得我没什么可抱怨的,我是在作秀似的现矫情。长期熬夜后的状态其实有时让我有种特别的感受,那个状态时人的感情是脆弱的,内心的软肋随时会被戳到,然后放大似的放射,让我在恍惚的时候体验到生命存在的真实,让我在麻木的时候感受到真性情的存在,让我在观望自己的生活时觉得抱怨的可耻。
我不是想去抱怨这个社会的不平等,我也不去评判某种社会制度对底层的人民的束缚和伤害,我也不知道每天是有多少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只是突然间有了很多的触动,我对于发生在我身边的这种悲哀的事情,无能为力。我只能说服自己好好的去工作,让这份触动能感化自己少些抱怨,多些踏实。现在突然回想着些事情的时候,不知道那个肾衰竭的妇女怎么样了,将来会是什么样;我不知道那个栓住的女的现在怎么样了,是否留下了什么后遗症。真心的希望她们安好,真心的希望能又让他们看到希望的理由,真心的希望让他们的家属寻找到一丝坚持的希望。
————退下繁华守住坚持,留给成长路上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