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踏冰河，丝线缝韶华，未过几度春秋，千百年的浮华便已成尘埃。历史车轮不知碾压了多少悲欢离合，只剩下一声声古老厚重的叹息。不知有几人能读懂那飘在风中的沧桑岁月……
那一夜，他梦回吹角连营。
眼前苍茫，朦胧间，听得那摄人心魄的号角声。边塞秋风夹着细雨，轻轻打在身上，顿生彻骨寒意。他伸出手，抚摸着破败不堪的牛皮鼓，只觉得指尖一片冰凉，凄凉悲壮的感觉油然而生。
喊杀声不绝于耳，战场上却空无一人。无人敲击的鼓面依旧固执地震动着，似乎不甘被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中。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不知时间流逝。他的心越来越凉，逐渐冰封。
一滴雨悄悄飘进他的眼眸，映出他的莫名忧伤，以及那颗沉寂冰冷的心。
雨停，雪落，雪又停。不知何时，这片荒芜多年的土地上竟长出了草木。一群人来到这里生活，又悄然离去。来来去去间，再也没有人记得这里曾埋葬过多少豪言壮语，多少炽热的心和多少满头白发的少年。
他依旧站着。
悄悄地，一株藤蔓爬上他的肩膀。他蹲下身，捧起一片泥土，脸上竟露出孩童般的笑容。不多时，这久违的笑容又隐入风中，定格在那一瞬间了……
远处传来钟声，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竟身处群山之中，山顶隐隐露出古寺的一角。
他想登上山顶，看一看古寺的模样，可这蜿蜒山路长得似乎没有尽头，他怎能走完？
又是一阵诵经声，与山中的蝉鸣鸟叫融为一体。他拾起一朵菊花，放在鼻前轻嗅，沁人心脾的香气扑鼻而来，不带一丝杂质。
“老先生，你为什么在山间徘徊？是迷路了吗？”身后传来温和的声音。
他回头，发现那人是在对他说话，顿时惊讶无比，他只是一个弱冠少年，怎么会被唤作老先生？他没有答复那人，径自跑下了山。
山下是一潭清水，倒映出他的脸庞。那是一张沧桑的脸，受尽了岁月的雕刻与洗礼。他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成为了风烛残年的老人，也不甘心失去珍贵的青春年华。
他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入谭中，潭水顿时掀起一片涟漪，将他的脸映得模糊不清。
突然间，亘古平静的潭水变成一个深漩，将他吸了进去，随后又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土坑……
轻风徐来，花草轻轻摇曳，闲适温和。
他睁开眼，自己正躺在一片草地上，微风拂过脸庞，无尽的舒爽。
天是那么蓝，像被洗刷过的蓝玉，清澈透明。
软棉的白云悠然飘过，与酥软的阳光打成一片。他伸手挡在眼前，光却透过指缝，轻轻探入眼睛，一片暖暖的色调，晃得他睁不开眼。
天空却映出他清澈的眼眸 。
眼中夹着泪水，那是多年等待的孤寂的泪，是被岁月抛下的苍凉的泪。
云卷云舒，草木枯荣，又过一度春秋，他早已闭上眼，沉沉睡去。
是夜，风雨大作，他被雷声惊醒。
边塞秋风的孤寂，钟楼古寺的禅意，广阔草地的悠闲……
一个个场景，历历在目，复原了那个悠远古老的梦境。
这个梦，是历史的颂歌，带他领略岁月沧桑;这个梦，是百年的孤寂，带给他无限的深思，和挥之不去的凄凉。
百年，很漫长吗？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千百年来，荣辱、成败、繁华与凄凉都曾化为灰烬。但，有人曾不屈地反抗过历史，不管结局如何。
一声叹息，他早已泪流满面……
舒杰
写于2017年2月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