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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创作主题人物篇主题第三期

钱佳毅再望了一眼戍守的军营，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往回跳到大车上。其他士兵已经放松地坐定了，此时正笑着看他。钱佳毅知道他们的笑是无恶意的，同吃同住的这些士兵们，早就习惯他的脾性，于是也回笑。

即使不穿军装，仍能从一个服役士兵的举止中看出他的身份。钱佳毅是典型的，于是黄嘉骏见到他，就猛然发觉自己矮了挫了很多。

黄嘉骏把手插进羽绒服的口袋里，吐出一口气，再看着它凝结成白雾：“好惨，放假接你的人都没有。”

“不是有你吗？”钱佳毅穿得很薄，身子板却不感寒冷。他笑起来，一口整齐的门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黄嘉骏从钱佳毅咧嘴露出的门牙上看到大学时期的那个活力四射的好舍友，于是放松下来，两个人从机场打了车，黄嘉骏把定位放在臻宝饭店。

“前些日子谈了笔大单子。”黄嘉骏把手插进口袋里，打了一大口哈欠，往后半躺，陷进车的沙发里，然后微微闭上了眼睛，“佳毅别吵我，我睡会。像我们这种人呀，不睡你们营房的木板床，只睡车后的真皮座位呢。”

“得了吧你！”钱佳毅说，他看着沉默的司机的后脑勺，往车窗外看着绿化带中间疾驰的车子，行色匆匆的人们头顶，是一片蔚蓝色的天空，远处的大楼，屋顶上的玻璃反射着白光，随着车窗打开，风涌进他的身边，右边自己的好友传出了舒缓的呼吸声。

臻宝饭店的小包间里，并不止他们两人，黄嘉骏迷迷糊糊地从车上醒来之后才告诉他，这一次是要给他介绍自己的未婚妻的。

钱佳毅一开始是打趣着，笑着进包间的，直到那抹红色映入他的眼帘。钱佳毅就在这位红衣女性，这位故人的眼睛里，感到头晕目眩了。

刘佳一开始并没有看到钱佳毅，只是在大眼睛里闪烁着一股快乐的光彩，对黄嘉骏嗔怪起来，“慢死了。”黄嘉骏刚一落座，身前就被放了一只高脚杯，“罚酒。”

黄嘉骏回头看到钱佳毅还在门口犹豫，于是招呼他一声，“来啊，坐。”刘佳这才转过头来，看到门口的那个人了。

钱佳毅看到刘佳转头的时候，雪白的脖颈上方，银色的耳环轻轻闪动。他渐渐敢直视这位故人如今的模样。大波浪一样的卷发一圈圈地覆在肩上，口红也在包间的灯光下闪着光，大红色的礼服包裹着她的身躯。

“哦哦，我介绍一下吧，这位是...”

“刘佳。”钱佳毅念道。

“...这位是...”

“钱佳毅。”刘佳念道。

黄嘉骏左看看，又看看，拍了一下手说，“你们认识啊？”

“高中校友。”钱佳毅叹了口气，默默地走到桌子旁边，坐在黄嘉骏的旁边，刘佳的对面。

“这多巧啊！”黄嘉骏大喊一声，打着铃，叫来服务生，急吼吼地招呼道：“再多加两瓶酒，这一桌故人叙叙旧。”

刘佳撅了撅嘴唇，白了一眼黄嘉骏，“把你这生意场上的习惯收一收，我最讨厌了。”

“姑奶奶啊，好好好，都听你的，那酒还要不要啊？”

“要。”刘佳说，又撇了一眼钱佳毅，抓起酒杯，一仰头，把酒都吞下了。

“你不住英国了？”钱佳毅突然说。

黄嘉骏说，“哦哦，她想安定下来，前段时间才回国，之前是学设计的。”

“我知道。”钱佳毅说。

刘佳抿了抿嘴，看着桌面，没有说话。

“不如说说你们高中的事呗。”黄嘉骏快乐地说道。

刘佳是黄嘉骏的未婚妻。默默地把这件事想了一遍，钱佳毅开始将那段故事说得轻描淡写一些。他说刘佳是他的学姐，在高中的国际班，和他的教室隔着一栋楼。他们在学校的广播室有交集，男主播和女主播。在中午放歌时吵得尤其喧闹，刘佳想放英文歌，钱佳毅想放中文歌。他们后来各退一步，放纯音乐。

钱佳毅有些事情没有说，比如他感受到一种悸动，在刘佳拨弄播音器械的时候，散落的黑色长发扫到他的脸，他的整个身体就会发烫。在一个明媚晴朗的午后，他抓耳挠腮遣词造句了一封情书，给即将要毕业的刘佳送了去。

“你知不知道，我以后是要去英国的？”

“我可以等你回来。”

刘佳的眼睛里涌出了一些晶莹的闪光，从收到情书时，她的身体就抑制不住地颤抖，“你知不知道，我可能就不回来了？你愿意以后也去吗？”

“不愿意。”钱佳毅说。哪里都可以，祖国的天南海北都可以，唯独出国...

刘佳哭了。

两人各退一步的纯音乐在中午固定时刻响起，这一次没有退路，钱佳毅选择放手。

“你现在，打算回国定居了啊？”钱佳毅抬起头，把回国两个字咬得很死，定定地看着刘佳。

“嗯。”刘佳没有看他，盯着桌布上一块浅色的波浪形花纹。

“为什么？”钱佳毅抑制不住地问道。

“为了我！”黄嘉骏嘻嘻地笑道。

钱佳毅叹了口气，他分不清现在自己的心情。在部队训练的时候，他时常和这位好朋友联系。黄嘉骏大学毕业就北漂，跑到北京打工，做过酒保，做过保险，做过销售，等到他回到自己出生的小城，孤注一掷，几年来挣得的钱全都投资，开了一家小小的公司，目前混得还算风生水起。那些打工的经历，在首都的见闻，在他自己口中，都是难得的生意经，是财富。他头脑灵活，和他钱佳毅的一根筋完全相反。

可是他想守护的不就是靠自己双手，努力生活，这样的人吗。

“我知道了。”钱佳毅说。

“知道什么了？”

从不喝酒的钱佳毅这次倒了酒，然后举起来，“干杯，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

刘佳第二个举起了酒杯，“干杯。”

黄嘉骏满脸通红，眼睛闪着光，“干杯！”

（1999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