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过命兄弟

我的兄弟叫黑塔,一听这名字,你准能猜出我这兄弟的长相,他皮肤黝黑,膀大腰圆,高大威猛,远远站在那里活像 一座黑铁塔。所以,我叫他“黑塔”。他也乐意接受。

我这黑塔兄弟,给我是邻居,我俩从小玩到大,两家大人也相处融洽,他比我小两岁,又在同一所学校读书,每天一起上学一起回家,掏鸟蛋、偷西瓜、捅马蜂窝干啥都是形影不离。由于我比他大,他总是哥长哥短地叫着。他受了欺负我总是保驾护航。他家做了什么好吃的总是给我留着,我妈包了饺子我忘不了叫他过来一起吃。

我们是在邻村读书,每天都是骑自行车上下学。有一次,放学回家,黑塔带着我骑得很快,在拐弯处和一同样骑车的妇女相撞,那妇女可能是要回她娘家,后座还带着孩子,前把上挂着一塑料袋麻花,这一撞可不打紧,孩子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好几圈,哇哇大哭,麻花碎了一地。我们也人仰马翻。那妇女因心疼孩子,又见麻花碎了一地,情急之下对我们破口大骂。我黑塔兄弟见闯了大祸,站在那里呆呆的任由人家数落,这可怎么办,我也不知所措,周围围了一大群人,我冒了一身冷汗。忽然,我想起昨天母亲给了我五元钱,于是,硬着头皮上前给那位母亲说好话,“姨,你别生气,是我们的错,以后我们注意点,这是陪你的五元钱,孩子没事吧?”我边说边赶紧上前哄小孩。那位妇女见我这么一说,气也消了一大半,说不用这么多钱。(那时的钱顶钱,一元能买十根麻花。)我说剩下的钱就给孩子买好吃的。这时,那位母亲已经完全没有当初那样生气了,我执意要给她钱,她也没再说什么。就这样,这件撞人事件总算平息了。可是,没想到,第二天课间活动,黑塔来找我,他从兜里掏出五元钱要给我,见状,我十分生气,当胸给了他一拳,让他滚蛋。

初三快毕业时,一次我们几个在他家玩,我们玩的是“赶蛋”游戏,(这是我们农村孩子玩的一种游戏,就是手拿木棍把铁球往土窝里赶。)对方二人,我方三人,对方一人看窝一人挡铁球,我方想方设法把铁球往窝里赶。这个游戏是个费力活,木棍有小孩子胳膊粗,铁球比小孩子拳头还要大,玩起来老费劲的,但我们还是玩的不亦乐乎。这一次,眼见我方就快赶进窝了,说时迟那时快,我不由分说,一棍下去,突然,铁球飞了起来,只听见“咣”的一声,铁球砸中了对面的大水缸,水缸破了一大块,水“哗哗”地流了一地,这一下,可把我吓傻了,伙伴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可是他一家人吃水用的水缸,是黑塔他爸从村西头一担一担挑回来的,十分辛苦的。可结果让我一棍给报销了,你说我能不怕吗?他父亲听见声音急忙出来看,发现水缸被砸了个大口,当时就大怒,吼叫道;“是谁打破的。”我们几个混球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站在那里两腿给筛子似的,过了一会,我心想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连累弟兄们,可正当我准备承认时,不料,我黑塔兄弟突然开口说道;“是我打的。”我当时十分惊讶,其他几个兄弟愣愣地看着他,后果可想而知,他父亲抡起大胳膊雨点般的狠狠地揍了他一顿,而他却咬着牙一动不动。当时,我们都觉得黑塔很伟大很正义。

初三毕业,我去了外地读师范,两年后,我黑塔兄弟考上了一所乡镇高中,那年暑假,我去他家,他说他不念了,原因是学校有人欺负他,那是一伙本地学生,他气不过,揍了他们一顿,因下手过重,一个小子住了院,学校开除了他。我说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他说准备去学打饼子,给家里挣钱。那时候,我黑塔兄弟已经长的高大,整整比我高出一头。他问我;“哥,你在哪个地方念书。”我说你问这干啥,他说也没啥就是问问。

暑假开学,我去了学校,他也去学打饼子。

师范三年级临近毕业时,一次周末,我和几个同学去校外逛大街,到了中午,相邀去吃饭,走到一个拐角处看见有一家饼子店,就走了进去,我刚一抬头,猛然看见我黑塔兄弟,我当时惊的差点掉了下巴,我黑塔兄弟看到我,“嘿嘿”一笑说道;“哥,你终于来了。”惊喜之余,我立即说道;“黑塔,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当急又责怪道;“你来了,也不找我。”他说道;“哥,你大概是忘了,那年暑假,我问过你在哪里念书来着。”真没想到,这黑蛋早已有了打算,在异地能看见我黑塔兄弟,你说我该有多高兴。吃完饭后,我留下来,要和我兄弟好好聊一聊。我看见他的生意还不错,他的招牌是饼子加肉,另外还有凉皮、小菜、米汤等等,还顾了一个小伙计,这小子不知使了什么绝招,饼子特好吃,店里客流很大。见他很忙,我于是打起了下手,忙完一阵子,终于闲了下来。我们这才有空说说话了,我问道;“你来了,怎么也不找我,我可以和同学给你帮忙找店啊、装修啊什么的,人多好办事吗。”他说道;“我本来想着先去找你,可又一想,你正在上学,找店、装修很费事费时,怕耽误你学习,在加上我这长相,就没去找你。”我说:“你瞎考虑啥,不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兄弟,什么耽误学习,什么时候嫌弃过你的长相,不就时黑了点吗?”就这样,我们又聊了很多,聊到他是怎样学打饼子的,他的师傅怎么好等等,一直聊到天黑,最后,我给他说了学校的地址,让他有空去学校找我。完后我去了学校。

临近毕业,又是比赛又是拍合影又是写论文,十分繁忙,俩月了都没出过校门,这几天终于有空闲下来,心想着去看看我黑塔兄弟,正准备下午出校门,门卫李大爷突然来找我,说家里来人找你,在校门口等着呢。我听说家里来人找我,很是诧异,心想是父亲来了?家里出啥事了?想到这,我忽然心里“咚咚”作响,急急忙忙去了校门口,却看见是我黑塔兄弟,顿时放下了心,我正要让他进校,他却说不进了,他可能要离开这里另选地方。我忙问怎么回事?他告诉我由于他的生意好,一个本地打饼子的,有事没事就威胁他,让他走人,最近这几天闹得更凶,扬言,再不离开就要砸了他的店。我说;“你没去找找公安部门?让他们出面解决?”他说找过几次,没用,毕竟都是本地人。我说要不你先回去,我再想想办法。

一周后,忙完学校的事,逢周末,我叫了几个同学去他饼子店协商对付的办法。来到他店后,发现他的生意确实很好,客满为患。见我们来了,他让我们先去后面,等忙完这一阵后,他就过来再和我们一起协商。大约一个多小时后,他过来了。我说道;“我们去那家店,给人家说说好话,再买些东西,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吗。做生意不容易,他见你生意那么好,又是外地人,心里肯定不舒服。这会先不要去,都在忙,过一会,天擦黑再过去。”夜幕降临,我们几个去了那家店,那家老板见是我们一干人,爱搭不搭的,我笑脸相迎,又是发烟又是打火,叔长叔短,可这老板却不依不挠,就是不答应,非要我黑塔兄弟离开本地。他对我说道:“你看我这生意,稀稀不拉的没几个人,全让他给整跑了,我还怎么做生意?”我心想,生意不好,你不想想自个原因,反倒怪别人,但这话不能说。我笑颜道:“要不,这样,叔,我兄弟把他打饼子的秘方告诉给你,饼子好吃了,再加上周到的服务,咱生意自然就好了。”不料,这老板却贪得无厌,他不仅要秘方,还要我兄弟每月给他交一定的保护费。我想了想说道:“叔,这样不妥吧?我兄弟是给人家房东交了房租的,又是正常做生意,管理费是交给工商局、卫生局的,不存在给你交保护费这一说啊?”这老板说道:“不行,就拉倒,让他滚蛋走人。”话已至此,仁义已尽,协商不成,我们返回了店。到店后又想了很多,都觉不妥,一直到天黑,也没个正经办法。

回校后,我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我黑塔兄弟和我犹如亲兄弟,他出了事,我是非管不可,可怎么管?就这样,思来想去,翻来覆去,迷迷糊糊到了天明。

第二天,草草吃罢早饭,我心焦火燎的去了他的店。打老远,就看见店门口,吵吵闹闹围一大堆人。我心一紧,不好,那家老板又来闹事了。我急忙推开人群,正见那老板骂骂咧咧,说我兄弟在饼子里加了不干净的东西,吃了会生病,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盘子碎了一地。我见状十分生气,上去就和他理论,这老板见是我,“啪”推了我一把,我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我那时年轻气盛,不甘示弱立马爬起挥起拳头打向他面部,可毕竟还是慢了一拍,他朝我肚子踹了一脚,我“蹬蹬蹬”再次摔倒在地,头磕在桌沿上,顿时鲜血直流,我黑塔兄弟见我受了伤,顾忌不了那么多,大吼一声,一拳砸去,正中那老板脑门,我黑塔兄弟膀大腰圆,那胳膊比成人小腿还粗,拳头犹如一个大皮球,这一拳下去那还了得。可不曾想,那老板的随从见状,突然手拿一根粗木棍朝着我兄弟头部砸了过来,我见状,费力爬起用身体挡了过去,那一棍恰好打在了我的头部,我顿时昏晕了过去。当我醒来时,已经在病床上了,我兄弟坐在我身边,两眼通红,想是整夜整夜没合眼了,他见我醒了,十分高兴,赶忙叫医生,医生检查过后说应该没事了,再休息几天就可出院了,我兄弟对我说道:“哥,谢谢你,是你救了我,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你整整昏睡了两天两夜,快把我吓傻了,已经给你输了血,那老板已被拘留。”我说道:“这下可以安心做生意了。”而他却说道:“不想打饼子了,计划去外地打工。一辈子也不想打饼子了。”就这样,过去很多年了,我再也没见到过我黑塔兄弟了。

我在县城教书,时不时的回家问我母亲,黑塔回来过没有,母亲总是摇摇头说没有。

一次,在街上碰见他母亲,急忙打听我兄弟的下落,他母亲告诉我,黑塔现在有出息了,他在外地开了个装修公司,可能快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那个高兴劲就甭提了。

突然,有一天,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过来,我本不想接,可不知什么原因。茫茫中觉得是我黑塔兄弟的电话,摁下接听键后,果然,电话那头传来久违的粗犷的声音,“哥,是我。”我当急两眼湿润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哥,是我,我是黑塔。”我回话道:“你个混蛋,这么多年怎么不和我联系?”“哥,没干出个样,不能和你联系。”“这么说现在干出事了?我现在开了家装修公司,生意还不错。”“哥,我侄子都二十好几了吧?快结婚了吧?”“唉!别提结婚,结啥婚? 我一个月就这几千块工资,也就够喂饱,结婚?连个房子还没呢。怎么结婚?他自己想办法吧!””“哥,别叹气,我过些时候就回去。”“行,快回来,咱兄弟俩好好聊聊,这么多年了,怪想念的。”“是啊!忙完这阵子,我就回去,咱俩好好聚聚。”“好的,这就挂电话,再见”“再见,哥。”

大约三个月后的一个下午,我黑塔兄弟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到车站了,我立马去接他,第一眼看到他,觉得他十分成熟,古铜色皮肤,高大威猛,一身西装,好一个大老板的派头。我们兄弟见面甚欢,在饭店聊了很长时间,他离开家后在外地辛苦打拼,历经坎坷,啥都干过,起初在工地当小工,后来干了一段时间外卖,洗过车、干过代驾、再后来开了家饭店,后又跟着一老板干装修,在老板的扶持下自己也开了装修公司,近几年才开起来的,这老板给他关系很好的。我知道我兄弟正义,在那儿都有朋友。聊到半夜才各自回家。第三天中午,他打来电话,说说有个事和我商量,一会就到我家了。到家后,他告诉我,明天就要走,有个客户需要他面谈。我说怎么这么快就走啊!话刚说完,我黑塔兄弟从口袋掏出一个银行卡说道:“哥,这卡上有三十万,给我侄子买套房子,你收着。”我看到这,顿时愣住了,随急说道:“这是干啥,你开公司不容易,怎么能给我钱呢?”我黑塔兄弟是个直性子,突然给我跪下了,说道:“哥,你就收下,当年,要不是你用身体挡住我,兄弟我可能就没命了,是你救了我呀!你…你是我的救命嗯人呢。”他一连说了几个你后,眼睛已经湿润了。我急忙扶起他,说道;“黑塔,我们从小玩到大,我是你哥,我们是什么关系?眼看你就要挨打,我能不挡住吗?既然是兄弟还说什么回报?”见我执意不收。于是他告诉我,明天是点动身,九点我们吃顿饭,这当然可以。

第三天,我们边吃边聊,临走时,我黑塔兄弟拿出一个精致的手拿包,语气坚定的说道:“哥,我这就要走,或许几年不能回来,这是我洽谈业务时,一个老总赠送的,你不要钱,这包你可必须收下。”我还能说什么,只好收下。道别后我黑塔兄弟便去了异地。

晚上,我拿起手拿包欣赏着,别说,这个包还真高级,正欣赏之时,忽然发现包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打开一看,是一张纸和一个银行卡,我顿时明白过来,纸上写了一行字:“哥,你必须收下,千万不要退回,要不然,我一辈子心里不安,我是你永远的兄弟。”

看完这短短一行字,我顿时热泪盈眶,黑塔,我们永远是兄弟,过命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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