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 雀
望着远处跃动的麻雀,他想起几年前来到大青城时那个遥远的上午,当时大青城还是一座不大的城,市区还没有多少人,周围成片扎堆的高楼还未涌现出来。遍地都是麻雀。遍地的麻雀就像杂戏团垂着的幕布一样,总是让人觉得它的幕后隐藏着丰富的戏剧。
他就是那个时节来到大青城,来大青城盖楼房,和老乡们一块来,扛着大件小包,穿过高墙矮院,来到了充满脚臭,散发着霉味,弥漫着植物油味的出租屋里。诚如麻雀被食物引诱来到城市,他也身不由己的来到这里。
工头交代他说,你每天的活就是砌墙抹水泥,他心里暗暗的想,这怎么能叫做活呢,应该叫做工作。尽管如此他还是卖力地干起自己的工作,开始是砌墙抹水泥,后来是登高接线,什么地方没人愿意去就上什么地方去。别人都以为他疯了,但是他明白,家里急需要钱,母亲看病需要钱,媳妇做手术需要钱,像干涸的鱼需要水,自己只为了能多拿一点钱。每天晚上做梦都梦见自己在工地横刀立马。他时常觉得自己活得就像麻雀一样,于原野中到处觅食,羽毛总是被寒风钞票一样的清点。
那日一个讲着标准普通话的电话,用一个账号就像用线拽风筝一样就把自己的钱从银行卡里面拽跑了,等到自己打电话回家时,自己才知道自己被骗了,至于后来自己怎么躺在床上,自己浑噩不知。他抽着烟,吐着圈,就像鱼在水里吐着泡泡一样。他这几十年里不见一根白发,偶然发现一根,觉得很吃惊,对着镜子仔细找过去,满头都是可以找到白发,他感觉自己的人生自此走了下坡路。
后来工友说道,隔壁工地有人一脚踩空从脚手架上面掉了下来,结果老板给赔了几十万。
此刻,他站在一面洁白的墙上,心想,这里就是我砌的墙,垒的砖头,抹的水泥,砌这墙时还把自己的手砸了一个泡,好痛好痛,不知道等会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比上次痛。忽然人群一阵惊呼,一群麻雀惊天飞起,头顶哗啦啦的声音,光线骤然变亮,密密麻麻的全是鸟,像一块被魔术师猛然抽走的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