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极乐山位于千华的最南部,山顶常年有薄雾氤氲笼罩,且分为一阳一阴,一善一恶。
在山之阳有座兴建许久的祠堂,里面供奉着尊神灵,这尊神灵石像并不是人工雕琢,而是很久以前人们在山中发现的一块天然奇石,有一人多高,四肢健全,五官依稀可辨,熠熠生辉。
于是村民在此修建祠堂,把它供奉为神灵,这里香火鼎旺,可谓善达神明,善慧人间。
在山之阴则是一片葬亡之地,大大小小的坟地、石碑林立而起。因为神灵的镇压与一年一次的大型祭祀,这片地方在白天和其他的山部一样,景色秀丽多彩,如画中仙境。
在夜晚虽有一团团黑气在山林里飞来飞去,横行霸道,但也没有伤害过晚归的村民。极乐镇的生活也算得上是和谐宁静。
可最近,山顶笼罩的烟雾变得愈加浓黑、深沉,令人恐惧的是陆续有村民死在山上,其死法千奇百怪,或被吓的惊恐万状而亡或被剖心掏肺而亡或被吸干阳气而亡。
山脚下的村民已经将每年一次的祭祀大典改为每月一次,可依旧镇压不住极乐山对他们造成的杀虐。无奈之下,只得请管辖此地的仙门世家——千华白家来极乐山上降灵镇魂。
【二】
白苏澄气愤地用脚踩着枯草向上前行,他走的每一步都特别用力,用尽全身力气,想到早上父亲白漠北对他的训斥,更是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什么没有家主风范,什么学业不精。想他白苏澄身为千华白家唯一的子嗣,唯一的家主继承人,每天的规矩不知道比其他同门多多少,而且自己也没有像父亲说的那样差劲吧,他自诩在师兄弟中间还是比较出类拔萃的。
这次千华白家来了一行有几十人,本来商定于明早上午进山。白苏澄因为父亲早上的一番训斥,就一个人先行出发了。他决定在父亲上山之前一定要做出点成绩,让他看看自己还是很有本事的。
走着走着,白苏澄遇到了一条岔路口,一边通向山之阴,一边通向山之阳。他略微思索了一下,现在太阳刚刚落在山顶,天黑以后再去山之阴,也许会收获更多,还是先到山之阳看看有什么情况没。
白苏澄边走边左右观察,这一路上花草风香,绿树清流,一切都很正常,但正常到如此安静,一点飞禽走兽的声音都没有,似乎也太不正常了。白苏澄格外留心,提防着任何可能的变动。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呼喊,白苏澄立马取剑防护。远远地,看到一个人从奔跑上来,及至快到眼前,才看清那人身上穿着白家家服,原来是同门的师兄弟。
“白......白师兄,可算找到你了。师父他们发现你不见了,都很着急。”那人有些喘气地说道。
白苏澄看着他的面容有些生疏,开口说道:“你是我的哪位师弟?”
那人说:“怪不得白师兄看我面生,我入白家三月未足,这次要不是白志思师兄推荐,我也不能出来参加这次历练。”
“你叫什么?”
“白无忆。师兄,你跟我回去吧,这山上最近邪乎地很,你一个人很不安全,师父也很担心你,派了几个师兄弟来寻你。”
“要走你走,我是不走。”白苏澄“唰”地一声把剑插入剑鞘,扭头向前走去。
如果说白苏澄刚上山的时候气愤指数有十二分,那么现在已经完全爆表了。一是因为父亲的不信任,之所以叫同门师兄弟来寻他,可见父亲并不相信他有做出一番成就的能力。二是连修炼未满三个月的白无忆都能出来狩猎邪灵恶魂,自己在白家那么长时间,父亲很少允许他外出历练。
白苏澄越想越生气,索性也不搭理后面絮絮叨叨的白无忆,任凭他跟在身后。
“师兄,天快黑了,咱先回去吧。”白无忆仍然没完没了地展开了话痨模式,一路跟在白苏澄后面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三】
忽然,白无忆大叫一声师兄,白苏澄猛地回头,看见一具行尸正在袭击白无忆,他赶忙拔剑相助。周围越来越多的行尸出现,一具、两具、三具......数不清的行尸不断地围攻着他们。
虽然这种低阶行尸的杀伤力并不大,但是数目之多到令人可怕。两个人拼命地想要杀出重围,也有些困难。白无忆稍有不防,胳膊上被行尸咬了一口,鲜血直流。白苏澄也感受到体力不支,从怀里抽出定魂符,双指夹向空中,口中振振有词,剑指灵符,行尸皆被定立。
白苏澄扶着白无忆迅速从重围中逃脱出来。这种定魂符的功效依据个人功力而时间不一,白苏澄下的定魂符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所以他们必须在这一刻钟的时间里找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供白无忆疗伤。
“师兄,前面是祠堂。”白无忆抬头说道,在绿荫相互掩映的地方露出了一角琉璃瓦。
“走。”
两人到了祠堂内,这里打扫很干净,供桌上的香火、供果应有尽有,可见村民们纵然碰到了行尸杀人,也依然毫无畏惧地去相信、祈求着神灵,但是神灵并没有能够全力保护他们。
白无忆盘腿坐在地上的团蒲上,打坐疗伤。白苏澄四下探寻着这座祠堂,他在神像的左边发现了一道很窄的偏门,一推门就开了。白苏澄走进去,看到这是个后院,是一个很清静地后院,除了一口棺盖分离的棺材静静地躺在院中,并无其他。
白苏澄步伐很谨慎地走上前去,想查看里面为何物,伏在棺口低头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心下正为纳闷。一道重力突然冲上背后,他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掉进棺材里面。
在棺盖合上之前,他恐惧的眼睛里出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是白无忆。白苏澄在棺材里面猛踢狠打,震得棺材咚咚响,出口大叫道:“白无忆,你干什么,快点放我出去!”
白无忆把手指咬破,淌着血在棺盖上画了一道符咒,渐渐地白苏澄在里面安静了下来。
白无忆淡漠地说道:“你这么吵,让我如何回答你。”他斜靠在棺材旁,望着天空,“我说个故事给你听,让你也死的明白些。其实我的名字不叫白无忆,我是白昭凌,不知道你的爹娘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呢?”
因为符咒,白苏澄躺在棺材里动弹不得,只能静静地听他说话。
白昭凌忽然噗嗤地笑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呢?那时候你才两岁,什么都不记得呢。”
【四】
十三年前,五岁的白昭凌拥有着和白苏澄一样的身份,都是千华白家的血亲子嗣。他是白漠北和姬妾昭儿生的,昭儿在白苏澄的母亲苏如荷未进门之前就已经成为妾室了。可千华白家的势力逐渐衰退,为巩固仙门地位,便与无涯苏家联姻,白漠北娶了苏如荷过门。
然而,苏如荷此人善妒十分,眼中容不下昭儿,更容不下将来可能会争夺家主地位的白昭凌,经常欺辱他们母子。白漠北也很惧怕苏如荷的强悍,一直是不敢言,更不敢怒。
后来,在苏如荷三番五次的威胁,在无涯苏家强大势力的压迫下,白漠北将昭儿母子逐出白家,赶至千华最南部的无极山上,让他们在千里之外自生自灭。谁知苏如荷背地里买下杀手,竟要赶尽杀绝。
在昭儿母子到山上的第一天夜里,杀手们便追赶而至。昭儿无力抵抗,被一个黑衣人一剑封喉,激飞的鲜血正撞上了飞来的一团黑气。
突然间地动山摇,周围的墓碑也逐个摇摇晃晃地倒下,坟堆从地下被扒开,一个个骷髅尸体爬将出来,可能是鲜血和几分阳气的刺激,它们地胡乱攻击着,有几个黑衣人当即便被咬住脖子,吸干精气而亡。
【五】
白昭凌说完,静静地靠在棺木上,望望远处高高挂着的月亮,真可笑。白苏澄在棺木里听着往事,心头疑惑逐渐明了,但是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呼吸困难。
“对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在那群行尸里活下来的吗?”白昭凌敲敲棺盖,“呵呵呵,锦衣玉食的你当然不会知道,故事结束,好好休息,我们很快会让你们家人见面的。”
他又抬头看看月亮,“真是个团圆的好日子呵!”
白昭凌拿出一道传音符,口中默念完毕,随即燃起。他留下棺材在后院,穿过偏门,走进祠堂。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白漠北带着几十名弟子浩浩荡荡地闯进祠堂,他左右环顾,并无一人。
“挟持我儿者,有胆快快现身。”白漠北大声吆喝道。
“父亲。”一个年轻的声音从门传来,白昭凌端着牌位走进来,一步一步走到白漠北面前说:“父亲,我和母亲等你很久了。”
白漠北诧异地看着他,看着牌位上写着“母亲昭儿之位”,嘴张了几张,颤抖的声音从喉间发出:“你是......”
他沉吟了下去,想到苏如荷,想到无涯苏家。忽然声音转变,大声喝道:“你是谁?我的儿子在哪里?”
白昭凌冷笑一声,“父亲,我就是你的儿子啊。”
白漠北突然拔剑,指向白昭凌,“你若不交代,别怪我无情。”
“呵呵,无情,父亲你什么时候对我手下留情过?来吧,这一剑下去,白家可就无后了。”白昭凌手伸手握住微微发抖的剑身,把剑指在心脏的地方说:“反正这里早已空了,再刺一剑也无妨。”
“你!”白漠北气的脸色发青。
这时,祠堂周围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大,弟子忽然报:“有.....有行尸......好多好多行尸。”
“你们曾经给我的,也该还给你们了。我失去的,也该拿来了。”白昭凌恶狠狠地看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从腰间抽出一支玉箫,放在嘴边。行尸们听到这箫声,行为激愤,连低阶行尸的攻击力都明显上升。
祠堂内,法器相击声、剑入身体声、行尸低声呜咽声、人的尖叫声,嘈嘈杂杂,鲜红的血迹、残肢往来交错,乌烟瘴气,杀伐不止。
【六】
月落西沉,鱼白渐翻。
祠堂内最后一声惨叫划破长空,戛然而止。
白昭凌脚步从容地走出来,长舒一口气,又看看右手手中的白家家主令牌,嘴角轻轻上扬,他把令牌在腰间挂好,下山后往千华白家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