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前些日子，又逢旁人的生死之事。于是，有人问我，究竟是离开的人可怜？还是留下的人可怜？

这样的问题，小时候曾在弄堂口的婆妈聊天里得到过答案。印象里，但凡谁家有这样生离死别的不幸之事，她们都会面露戚色，小声地说：“哎，真是可怜啊，年岁不到就这么走了。”

上一辈都会说，只要活着，总归是好的。

贰

于是带着这些的问题，我观看了电影《无人引航》。

故事伊始，事业成功的山姆中年丧子。

他的儿子乔西本是一名大学生，正值青春年华，却死于一场校园枪击案。

这是一场悲剧。

接下来，整整两年的时间，山姆无法走出阴影。他放弃事业，放弃婚姻，住在一条船上，做一名临时的油漆工。每天无视邻居们的投诉，对着湖水尿尿。

这样的生活，可以说既颓废又绝望。

直到，山姆不得不开始整理乔西的遗物，才发现了儿子的原创乐谱。

然后山姆开始在夜间的酒吧里唱乔西的歌。第一晚，一曲《home》就收获了小粉丝昆汀。

接下来的日子，昆汀慢慢走进山姆的生活。他软磨硬缠地拉着山姆组成了乐队，而山姆则在昆汀的身上找到了做父亲的感觉。

出人意料的是，乔西的歌让乐队一下变得很火，一切似乎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就在此时，当年儿子的大学女友出现了。她满腹怨恨地对山姆说，因为乔西她连名字都改了，隐姓埋名的生活到现在，而山姆却在居然用乔西的歌组乐队，不觉得羞耻吗？

叁

故事至此，为什么山姆不告诉昆汀歌曲的作者其实另有其人？为什么乔西的女友需要隐姓埋名的生活?为什么山姆这些年过得如此颓废?

一切，都在乔西的墓前得到了答案。

乔西的墓碑上被人用油漆写满了“murderer”（凶手），而山姆也与前妻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吵。

山姆大声的对妻子喊着：“还有什么关系呢？他的错？我的错？你的错？”

原来，两年前乔西就是那场悲剧的始作俑者。

肆

昆汀在得知真相后，决意与山姆分道扬镳，并立刻解散了乐队。

本以为眼前的一切，能成为山姆的另一种救赎，而生活总是在某个时候，急转直下，让他再度陷入绝望。

有天山姆被关进警察局，只能靠并不相熟的乐器店老板才得以保释。

在归来的车上，他向这位仅仅认识两年的“临时老友”第一次坦白了自己的故事，而乐器店老板则悠悠地说，从第一次见面时就早已认出了他。

两年前校园枪杀案的新闻铺天盖地，山姆其实早就毫无隐私可言。

只是，这位“临时老友”还是会对山姆说：“该死！那么多的生命，他们也都是别人的子女。”山姆则重复着喃喃自语：“可他是我的儿子，他是我的儿子啊。”

乐器店老板问他说，这些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其实，山姆从来都没有跨过心里的那道坎。

第二天，他独自一人来到了乔西的学校。偌大的校园里，立着一块碑，上面刻了遇害的六个孩子的名字。当然，不包括施害者乔西。

那时，山姆捂面痛哭到坐在地上久久不起。那一刻，我也明白了他一直对老友重复的那句话——可他是我的儿子。

“他是我的儿子”——可乔西为什么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他是我的儿子”——乔西永远离开了我，世人对他满是憎恶，可我不能、我想念他、我无比愧疚、我的人生已满是绝望、我——无路可循。

伍

记得在船上的有一晚，山姆无意中听到了那段凶杀案前夜的录音。乔西因为被室友打断录音而烦躁不堪，于是在歌曲的结尾处潦草地唱着绝望厌世的词。

我想，也许通过这些曲谱的整理，山姆才慢慢开始进入了儿子乔西的心。

影片最后，山姆找到了昆汀，送给他了一把心仪已久的吉他，并告诉他不要放弃音乐。而后，独自一人回到酒吧演唱。

可这一次演唱之前，山姆向所有人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一名施害者的父亲，这首歌是儿子的作曲。

这首歌正是乔西在凶杀案前夜的遗作《sing alone》。

随着山姆的歌声响起，酒吧的人们由满脸的鄙夷转而落泪。

因为，山姆改变了曲子最后的绝望之词，他唱着:

Maybe love is the only answer。

（也许爱是唯一的途径,)

I wil find a way to sing your song,

（我会唱出这些属于你的歌，）

　... ....

I wish you were here to sing alone.

（但我多么希望，你能坐在这陪我一起弹唱。）

My son...

（我的儿子... ...)

这些歌词分明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悼念。

此时，无关对错。

陆

观影结束，镜头里只剩下了孤单的话筒，寂寞缭绕。

电影从一开始都没有完整地去交代乔西为什么要枪杀他人，只是从稀少的片段里，让观众了解了这个孩子活得即内向又痛苦。

而当他准备行凶前的几分钟，山姆正邀约他一同庆祝公司大项目的签订。

在那个人生的岔道口，我不知道，乔西是否也曾犹豫不决，不知究竟该何去何从。

乔西的人生，无人引航，山姆的痛苦，无人引航。两个彼此痛苦的灵魂，最终在一曲曲音乐中了解对方。

只是，如果早一些该有多好，就像歌词中写的那样：

Help me understand the silence.

（告诉我如何体味这寂静，）

We make the best we can of everything.

（一切之事，我们竭尽所能。）

最后，我想回答文章最前提出的问题，所有的生离死别，留下的人总是比离开的人过得更艰难些。

然而，一切之事竭尽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