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前所看到的只是一个个活着的躯体,器官精密系统复杂,每一个细胞都在无时无刻进行着新陈代谢,它们重生又死亡。我只能借助着大自然的赐予的这个躯壳在这个世界上进行自我活动,照顾着这个躯壳的一日三餐,还要解决饥饿与疾病。这些琐碎的事情限制着我的时间,因为这个躯壳每一分钟都在老化,每一秒都在接近死亡...所以每一分钟都是在与时间对抗。死亡,就意味着在宇宙中永恒消失...
我死于一场意外。
每周学院里都在举行各种枯燥活动,制定各种学习计划,学院里轮值的班委在前面放着PPT,讲着各种人生哲理,同龄人之间以上对下的思想说教真是令人厌烦。尤其是搬出那副咄咄逼人的态度...上面的人自导自演,下面的人无动于衷。结束时稀稀拉拉的掌声都有种讽刺的意味。
下了无聊至极的晚自习,和舍友走在那条时常走的石板路,清凉的晚风吹得全身心都放松下来。迎面走来两个醉汉,摇摇晃晃拿着黑色的酒瓶走在水池旁边,本想绕开,不料被拖下了水池,很多人慌慌张张地闻声赶来,我和舍友浸泡在冰冷的水池里喘不过气,一直下沉没有抓手,我在岸上看着沉下去的躯体。看着被解救的舍友和醉汉,不幸的事,我死了...
我清楚的明白这个躯体给予我的一切。没它我除了思考别无意义,不能付诸行动,不能触摸东西,不能和别人交流...
我还是我,只是没了可以与外界交流的躯体。唯一庆幸的是,那些真真切切爱过我的人可以感受到我——那个被人们称之为灵魂的东西。直到我与我的躯体彻底剥离我才知道这个虚无缥缈的灵魂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它也会慢慢变得透明直到消失,直到认识我的最后一个人的大脑遗忘我的那刻就是我消失的瞬间。
我以为每个人都会看得到我,像往常一样去上公共课,趁着学委点名的时候溜进教室等着点到我的名字,我拼命的喊到,他问别人为什么没来上课,忽然有一个低低的声音说她已经死了,我才意识到已经没人看得到我了。
我跑到停尸房看到我的父母正在办理我的火葬手续,我看见那具发青的尸体被推进那个燃烧的着火的小门里。我活着的时候从没参加过葬礼,没想到第一次见过葬礼是关于自己的一场死亡过程。我回到家,父母惊讶我已经回家了,他们没有慌张,在他们脸上我只看到了高兴,就好像我死而复生一样,我提议去我最亲近的邻居家,我们所有人坐在一起谈着我生前的各种趣事,忽然我发现自己开始变得模糊了,我跑到镜子前只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人形。他们看不见我了。
我跑到学校,去找我的舍友,她对我说你可算回来了。我惊讶她可以看的见我,她早已接受我死亡的事实。我开始为自己之前的所做的一切变得愈发愧疚,我曾经认为这个不善言谈的人思想木讷,我曾经为她不通晓我的感受而闷闷不乐,我曾因为她不认为那个男明星长的好看而怀疑她的审美...等我死了,只剩半透明的灵魂了我才知道,她才是最关心了解我的人。
她带我去见我难忘的同学,因为我几近透明的原因导致她的行为在别人眼里变得怪异,甚至开始喃喃自语...她带我去我们曾经常去的那条小河,在河岸旁的被遗弃的小船我们玩了很久...她忽然对我说你还是要回家的 我不想你消失在这里。
和她告别后我带着快要消失自己回家,我爬上那个高高的房子的阳台我看见一个蜷发的小黑人在和他的姐姐透过那个小窗子看外边的风景,他们对我说你在这里干什么,我说我已经死了,这是我的灵魂,他们用好奇的眼睛看着我并试图触摸我,他们只抓到了空气,他们兴奋的叫妈妈赶来,那个黑人母亲对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以我的脸颊触碰她表示再见她竟然感受到了。后来过来了衣着鲜亮一对母子她们似乎要去我所在的那个角落看风景她们一直冲我走来,我赶紧给她们腾出空间。和那黑人母子说了再见...
在回家的路上我看见了一个正在举行葬礼的老人,葬礼司仪流利地说完悼词之后,还谄媚地和向对方要小费。捡起街边的那束花,又嫌弃的丢掉,原来是装饰葬礼用的,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个快要在世界消失的人竟然鄙视别人的虚伪的仪式...
我爬上自己的大床,蜷缩在被子里,翻阅着手机里那个因为好玩而下载记录着自己一生的软件,上面记录着我的第一次换牙,第一个喜欢的人,那些因为难过而痛哭流涕的事,那些因为胆小而没说出口的话,那些遗憾,悲伤,快乐...就像发生在昨天的事一样呈现在我的眼前。
就在我要闭上眼睛那一刻有种东西飘到我的床边,在凌晨四点半。
我睁开了眼。
控制不住决堤的泪水,是那些因为自己的固执与偏见而造成与我有联系的人的误会而留下的遗憾。每个人死亡或许只是一个别人生命里的伴随着悲伤曲调的小小插曲。并不是所有的死亡都会被赋予意义。
我看了看时间,活动了一下身体,我再次开始有意识并一刻不停地的奔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