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阳光撒在花儿和汉的头顶，把开学以来笼罩在她和汉之间别别扭扭的那片阴云彻底驱走。花儿此刻心里无比痛快，跑起来感觉特别轻盈。而汉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享受着当下。

花儿追到篮球场边上停下来，因为她隔着篮球场看到教师宿舍楼的北墙角有两个大孩子在拉扯，像是扭打在一起。汉见花儿停下来他也不跑了，顺着花儿的目光也看像那两个孩子。

“那不是班主任和数学老师吗？”汉一边看一边说。

“啊？！那不是两个小学生吗？班主任和数学老师？”花儿是近视眼，她确实以为那是两个高年级的小学生。“怎么打一起了？”

“你这眼神儿！”汉走过来拍了下花儿的后脑勺接着说，“不是打架，应该是王老师不顾脸面纠缠数学老师呢！这武大郎也开始懂事儿了，知道找媳妇了！”

“他还没媳妇儿吗？”花儿随口一问，忽然又感觉这个八卦将会让他俩吃不了兜着走。说完赶紧低头拽着汉就走，“低头！低下头！别看了！赶紧走！让王老师发现了，咱俩又有好果子吃啦！”

“花儿！你看啥呢？宿舍那边有啥好看的？”汉一边被花儿拉着离开一边高声喊。

花儿吓得无处可藏。撒开腿猛跑。往有墙有树的地方跑。它身后是不知死活的汉，笑得前仰后合。

之后的几个星期，汉每天都和教导主任同时进校门，放学时教导主任也跟着汉，两个人一起出现在通往学校北边汉回家的小路上。汉被教导主任看着，每天乖乖到点来上课。班主任最近心情也好很多，不怎么找花儿和全班同学的麻烦。汉和花儿和平相处，但他也只和花儿相处。偶尔汉还会拉着花儿给她讲故事，从盘古开天辟地讲到女娲补天，从封神演义讲到天龙八部，他们还一起折“东南西北”，里面写着各种有趣的人物，两个人约定抽到了谁就要学着人物做标志性动作，或者按照里面写的有趣的惩罚让对方“施刑”。他们这样和谐舒适的相处方式让花儿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花儿从上学以来和所有同学都能愉快地相处，而且大家都很乐意和她做朋友，甚至是高年级或者低年级的校友，只要和她打过交道的人都喜欢和她做朋友。现在汉和她又找回了两个同桌之间的友谊，让她感觉一切烦恼都没有了，就连每天讨厌的早自习她都开始期待。期待坐进那个愉快的角落里，然后和汉一起开心地学习，愉快地玩耍。

转眼期中考试就要到了，每天的晚自习被各科老师轮流占用，这一天是物理晚自习。物理老师带着大家简单复习了一下当天学过的知识点和例题，就开始让大家做当天的物理作业，他陪大家20分钟时间，让大家有问题就上讲台来问他。

物理老师是花儿最喜欢的老师。他人瘦得轻盈，带着比自己脸还宽的大眼镜，走路身子会快过脚步探向前。人和气，有耐心。还特别尊重同学们，他也是年级教员组主任，有一套特别出成绩的教学方法，只要他带的班级，物理成绩从来都是学校的最突出的。但花儿是例外，她对物理一窍不通。从来都是全班倒数。

此刻花儿正对着物理课本挠头，作业本上一个公式也写不出来。汉突然像扣蟋蟀一样把花儿的书捂住说:“我给你讲吧，讲完了，你如果顺利把题都做好了，你就给我拔白头发作为回报，怎么样？”

花儿点头同意了。

汉认真给花儿讲题的时候，物理老师也走到他们身边一起听。偶尔也会插嘴给花儿讲几句，全部讲完了，他和汉一起看花儿解题。很快，花儿的所有物理作业都完成了。物理老师满意地笑着从口袋里掏出红笔给他们两个判了作业，最后在花儿的作业下面批了几个大大的字——继续加油！

花儿看着物理老师的批语，端详了好久，一直笑着，雪白的大门牙也露出来和她一起开心。

物理老师走后，汉扑到花儿的桌子上，歪着身子头杵在花儿的眼前，说:“拔白头发！快！”，花儿没想到汉来真的，她怎么想这个事情也是越线的，越了男女同学之间的接触界限。

“你没有白头发。”花儿一时不知怎么办，又不好解释太多，就用手扒拉一下汉后脑勺的头发说到。

“不管！你拔！必须拔！不然把我刚才给你讲的知识都给我还回来！”汉不抬头，就那么趴在花儿的桌子上赖着不起来。

“一根没有啊！”花儿又敷衍地用手扒拉汉头顶的头发。汉浓密又粗壮的头发随着花儿的手翻起又落下，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味。

“你是骗我青春呢吧！骗我吭哧吭哧在这儿给你讲一晚上，我自己该写的作业都没写呢！你赔我！赔我的青春！”

“你没有白头发啊！”花儿着急的脸都红了。

“赔我吧！啊！”汉趴着不动，但脸转过来，花儿几乎能感觉到他呼吸的轻微气流就在自己的脸上浮动，汉用劝说的口吻低声说着，一边歪着嘴笑。那声音像有磁力一般听得花儿心醉，但那笑容让花儿回忆起汉去年在水房外第一次和花儿说话时他的表情，那是汉为了花儿同宿舍的女孩儿和她第一次说话，当时汉就是这个表情。

花儿耳朵发烫，也许是害羞，是嫉妒，也可能是汉嘴巴里呵出的热气让她整个人开始发烫。她推一把汉，嘴里说了一句:“滚！”。

期中考试结束后，班级照例按成绩重新分配座位。花儿和汉被分开了。花儿坐到了靠走廊的一侧，汉被分着和英语课代表涟做同桌。就在花儿的左斜前方。

涟的身材精致丰盈，丑陋的校服也藏不住她身体的完美曲线，她白里透红的皮肤从耳后的发际线一直滑向锁骨的位置都会随着每一次的换气呼吸散发出无法形容的吸引力。她的五官立体，睫毛斜垂下来，把浅棕色的瞳孔温柔地保护起来。因为皮肤白，她的嘴唇显得格外红润。每次英语早自习她站在讲台上带大家背诵课文时花儿都看得目不转睛。

而自从与汉分开座位后，花儿再也没有心思观察旁的，她只要抬头就一定会看向斜前方的汉。通常她只用余光去看，因为她发现大多数时候汉都在扭头看自己。所以她假装抬头看黑板或者老师，无论如何她不正视汉。

一下课汉就会跑她座位旁边找她聊天，说些有的没的。比如，他会跑过来和花儿说:

“你以后上课抠鼻屎拿纸挡着脸。”，“你以后上课坐凳子上两条腿并拢。”，“你以后哪里觉着痒用拍的不要挠。”，“你手被烫了不要甩，赶紧抓自己耳垂就可以，那儿总是凉的。”……

明明是一些好的建议，但花儿听着感觉就是汉对她的各种挑剔嫌弃。原来坐一起她也没听汉这么指导建议过，现在却这样，一定是和涟呆久了，看花儿不顺眼了。花儿心里这么想着，再看涟就满心满眼的讨厌了。涟和汉一说话就脸红，有时候笑起来还专门用手撩几下头发，早自习站讲台上带大家念英语课文时特意夹着嗓子，调节出特别娇润的声音，而每当汉一下课就要蹿过来找花儿时，她还要假装和汉逗着玩不给汉让路耽误汉的时间。汉也不着急不生气和她逗两下才得以脱身。花儿看在眼里，气在心里。

有一天，汉如往常一样下课就往花儿这里跑，可涟却从后背拉着他说:“回来！把刚才默写单词的错都改了才能让你走！”汉笑着又钻回座位，直到上课铃再响起他也没动一下，也没有看一眼花儿。

课间操整队时汉冲到队伍里，加塞儿站到花儿前面，高出来的半个脑袋扭着脸带着笑问花儿:“怎么不等我，自己就跑下楼了？”

花儿不理他，鼻子顿时一酸。

“生气啦？”汉好像感觉到这次花儿是真的生气了。他收起笑脸认真地又问一遍:“怎么啦？生气啦？”花儿委屈地想打汉两拳，她还想一边打一边问汉为什么那么听涟同学的话，她不让你出来找我玩，你就不出来！

眼泪噙在花儿的眼眶里打转，她看着汉一声不吭，左眼里一颗大大的泪珠就要掉下来。汉看到后——明显是害怕的条件反射——直接上手过来帮花儿擦了眼泪说:“生气可以，别哭，别不理我哈！”说完他那帮花儿擦过眼泪的右手变得无处安放。

队伍扩散开来，准备做操，每个人都要伸直手臂自动拉开可以做操的距离。

汉的手臂伸出去，但右手却握成拳不肯被太阳和风带走他刚刚得来的，花儿的眼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