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那一年还发生了件牛逼的事,就是“罢课事件”。国庆节过后的不久,在外语系男生宿舍里开始流传一个说法:同样的专业,我们比其他学校的,多交了两千块钱。有同学刚刚从外地的一所学校旅行回来,信誓旦旦地说,就是多交了两千块钱。一个人两千,十个人就两万,一百人就二十万,妈的,里面有腐败...
有同学下载了教育厅甚至教育部文件,还找来了物价局的法规,白纸黑字说校方违规。还有个流言在发酵:据说,我们两三年后毕业,如果要出省就业的话,还要补交个什么出省费。由此,有较真的同学,还请教了法律系的哥们,要联名写信给校长,讨回公道。
真真假假的消息,整天在宿舍楼里飞短流长,搞得人心惶惶,无人专心向学。不知是谁说的,不给说法,就罢课。罢课,这个词,让所有的同学都想到了中学课本里的“五四运动”“五四青年”。
不给说法,就罢课。于是,真的要罢课了。这次,辅导员也安抚不住了,他总不能每个人补两千块钱吧。
其实那天,也说不准是不是要罢课,反正就是准时上课的人很少,因为那天寒流来了,格外的冷,大部分男生都晚起了,抱着被子,做着春梦,有人喊去上课,回答:不去。
说话的好学生疑问:“真的罢课?”
这时,才有很多人想了起来,“罢课,罢他娘的!”说完,接着睡。
那天,我倒去了,上《英美国家文化史》课的老师是个刚入职不久的新老师,一脸尴尬,估计刚开始还以为自己上课有问题,后来,才知道是罢课了。他赶紧在门口,抽了根烟,定了定神,然后,把几个上课的乖学生叫去,问问了话,这时才掏出手机,给辅导员打了电话:罢课了。
辅导员这次没有再冲进宿舍楼里,把一个个学生从被窝里扯出来,他也怕犯了众怒,只有向上级汇报,上级也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只得继续上报,然后,就到了校长那里,很快,两天后,校长就约了我们外语教育专业的学生代表去谈话了。
这时,这帮造反的哈卵才知道事态严重了。
这件事本来与我没什么关系,从一进校起,我就抱定了”不求闻达于诸侯”,专心自己读闲书,泡个妞,既不想获什么奖,也不想出什么风头。当了足球队长,也是好玩的结果,没想到“海爷”又找上我了。海爷是外语系最早玩乐队的人,他不晓得看出我哪里有音乐气质,非要拉我入队,我还人模狗样的学了段时间架子鼓和吉他。
说起来那晚还真有戏剧性,下了晚自习,海爷把我叫到了他们屋,窗外还少有的下起了大雨,秋天里下雨,在小河城都是少见的。海爷递给了我一支烟,没接,直接说了,“海爷,什么事快说?”
海爷笑了,“阿基比我还性急,”他嘬了口,才说了,“明天去马校长那里谈判,我们想叫你去。”
“这么看得起我。”我冷笑了两声,“可是我从头到尾都没参与,插不上话啊。”
“你不用说话,我们想借你的气场。”
“我有什么卵气场。”
另一个小子说话了,“光头哥,你的光头气场足咧。”
这下,说得其他人也一起笑了。
我这才明白,“妈的,又不是去打架,是去谈判。”
“阿基,你去不去,一句话。”海爷有些急了。
我看了看这帮子哈卵,就当是去看热闹吧,“去。”我说。
第二天,我去的比较晚,走进会场的时候才发现,人都坐齐了。学生坐一边,老师坐一边,还真有点旧社会工人和资本家谈判的意思。学生这边,我看到海爷和他的女朋友都在那里,海爷冲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我再看过去,连“大力”也在。我这才想起来,大力也是外语系的。
我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人都发言完毕了,然后另一个人接着说,说得声泪俱下的,说道了家人不易,赚钱辛苦之类的屁话。说话的人先哭了,然后学生这边两三个人接着也哭了,海爷的女朋友也哭了。
我瞅了瞅老师这边,都是尴尬的神情。这时,坐在中间的矮胖的马校长才摆摆手,一个秘书模样的家伙才起身从旁边的办公桌里翻出了一叠纸巾来,递给学生。
然后,这人接着讲,我忍耐着接着听了会儿。
最后,一个会议主持人模样的人见会场静了下来,环顾了下我们,然后看到最边上的我,说:“这位同学,你有什么要说的?”
我看了看,这个秘书,白了他一眼,“我都同意我同学说的,我没有什么要补充的。”说完,我身子往后一靠。
这时,马校长摆摆手,让学生处长先说,处长说了一大堆,其中要旨就是收费是有依据的,然后是财务处的处长说,也是一篓子话。这时,学生们已经搞糊涂了,然后,校长就清清嗓子,开始说话了,先是批评了两位处长,然后话锋一转,指向了学生…
我再也听不下去,起身离了座位,朝门外走去。走到一个转角的地方,我停了下来,摸出一支烟,点着了,抽了一口。这时,才看到这里还站在一个中年人模样的人,他也看了看我,笑了笑。
我没理会他,他也低头看看文件一样的东西,然后嘀咕了句:“闹什么事情,麻烦我们。”
说完了,自己进去了。我丢了烟头,没再进去。
后来,果然和我感觉的一样,轰轰烈烈的学生造反失败了,这些个学生代表都像是斗败了的公鸡,窝在宿舍里,没脸再见其他同学。我连具体的处置都没问,就不再理会这件事了。
造反事件后,海爷和他的女朋友消失了一段时间。其实,海爷也是小头目之一,虽然他没有直接领导这一事件,我还以为学校会对他们不对,结果,没几天,他又出现了,跟没事人一样,后来,有人问他干嘛去了,他说带女朋友出去度蜜月去了。
他的话是真是假,没人知道,但一到大二新学期,这小子竟然和女朋友分手了,也难怪外语系的女生估计是学院里最难泡的那种女生,眼光都飘到国外去了,身子还留在山窝窝里。我们还以为这小子会玩点颓废,抽点大麻,在音乐上再来个《点燃爱情》之类的创作,结果,没想到海爷竟然入党了,干上了他最讨厌的政治狗腿子的生活。秀场失败,情场失意,结果混起了官场,春风得意起来了...
我的十八岁,荒唐糊涂,荷尔蒙乱飞的十八岁,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