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雨无端从云间坠落,倏尔地面一片狼藉,迸裂的水花迎着暴雨的鼓点起舞,嘈杂的街巷连同尘埃一起被它洗刷。
人们匆匆躲进屋檐下,讨论这猝不及防的大雨,他们挤挤攘攘地缩在一起,还有来不及回家的小动物们。也许夏天的暴雨更受欢迎,可偏偏不在夏天,好像一切都是那么不合时宜。
它总让我想起街角的书店,不起眼又很突兀。书香在踏进门的瞬间就钻进了肺腑,戴眼镜的老板坐在门边翻看书籍,木头总在嘎吱作响,老板调侃它像老人在活动它僵硬的筋骨。那些书没有精致的包装,泛黄的纸页擦过指尖,传达文字以外的故事。
我始终相信书蕴藏着魔力,它短暂地带着精神逃离现实,驰骋了许久才发现窗外也是一场不合时宜的暴雨。它怎么总那么不合时宜,不合时宜地拦住我的脚步。人们依旧躲在屋檐下,即便是大雨喧嚣,抱怨声仍旧在缝隙里穿梭。
红绿灯兀自闪烁,雨刮器忙着赶走水珠,屋顶的时钟推着人向前走,一圈又一圈不知疲倦地循环,剥夺人们驻足的机会,日复一日过着同样的生活,无人在意的鲜花变成刻板的红色,风的歌声再无人传唱……他们矗立在那儿,背脊上的大山几乎将他们压弯,西装革履的面具掩盖了痛苦悲戚。
大雨依旧下,它拒绝“不合时宜”的言论,地面、大树,甚至铁皮钢管都是它的乐器,演奏一场声势浩大的交响乐,它没有序章,困住的人都是它强拉来的听众,门票就是微不足道的时间。它没有谢幕的意思,它在等一个高潮,我也是。
它不过是一场雨,没有雨具的行人却对它避之不及,像极了被铅笔画的圈子困住的蚂蚁,当然人类聪明得多。但它究竟有什么可怖?担心潮湿的衣服捂着生病?亦或是担心溅起的脏污沾上新买的鞋袜?那也没什么可怖的。
它不只是一场雨。
我脱下鞋袜跑进雨里,踩着深浅不一的水坑,倾泻的雨从头顶开始亲吻我,它追着我的笑进入了演出的高潮,挤进那颗快腐烂的心脏,污浊从眼角出逃,混进雨里,风卷着我的笑声游荡,纱帘般的雨模糊了我的表情,他们议论我是疯子,我冲着人群悲戚地笑。
我是疯子,我的城池不过是积木的堆叠,轻轻一推就会轰然倒塌,我反复拼凑,走不出这座城池。可再不疯,我也会变成没有灵魂的木偶,在纸上反复涂鸦红色的花朵。
大雨的乐章逐渐收尾,躲在屋檐下的人们又陆续投入自己的旅程,时钟的指针依旧画着圆弧,车水马龙的罅隙里仍然有人在讨论那场不合时宜的大雨,只是除了大雨,还有我这个疯子……
花坛也忙了起来,它的小花朵们正忙着争奇斗艳,那里不再只有刻板的红色,它们盛开在车流的正中心,没人为它们驻足,它们鲜艳地盛开着,装点每一个“疯子”自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