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的小孩

儿时,我的父母每天早出晚归,去队里挣工分养活全家。爷爷奶奶在家里操持着家务。每隔几天奶奶便会去镇上赶集,又或者下县城逛逛,然后顺便去奶奶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外婆家走动走动。

四岁那年冬天的一个上午,奶奶又带着我下县城逛街,热闹的农贸市场人来人往,奶奶在卖荸荠的萝筐前弯下腰挑选着,打算买些带去给我的外婆,我便乖乖地站在奶奶身旁等候。

记不清当时小小的我是如何在熙熙攘攘的街市被拥挤的人流裹挟着失去了方向,只记得当我发现奶奶不见了,我大声地喊奶奶,不见奶奶回应我,我使劲地唤奶奶,还是不见奶奶回应,我小小的声音也很快被人群中的声浪淹没……

我慌了!接着我哭了,我东找西找仍看不到奶奶身影时,我怕了。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找奶奶!我要找奶奶……

我一边哭一边朝前走,我沿着街道朝前走,朝前走……我看到了跟我家门前一样有白色沙石的大马路,我心想那一定是回家的路。

于是我转入沙石马路继续朝前,朝前走,不知走了多久,马路旁一个担着萝筐的阿姨看见了我,她问我怎么哭了怎么一个人走在路上,我告诉她我奶奶不见了,我要回家,我要找奶奶。她带我去到路旁的供销社,让我坐在在那等奶奶。我不肯,于是我离开供销社,继续朝前走,朝前走……

我戴着花棉帽,走在长着杂草的马路旁,冬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我身上,我望见马路对面的山,还有山上几个割茅草的阿姨,我竟又联想起了我的母亲,心里又难过又伤心……

我不断走着,走着,我望着前方无限延伸的路,我望见前方路旁有棵高大的梧桐树,我不知家还有多远,但我心想只要朝前走,我就一定能到家,就一定能见到亲爱的爷爷奶奶、见到亲爱的爸爸妈妈……

又不知过了多久,走在路旁的我猛地被扳过肩膀,一把被搂在怀里。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奶奶!是奶奶!我高兴得大声唤着奶奶、奶奶,然后哭了……

那刻,奶奶抱紧我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脸上分不清是汗还是泪如雨般往下落,不断地呢喃道:总算找到你了,总算找到你了……

不一会,据说我便在奶奶背上,睡着了。

疲累已极的奶奶背着我,慢慢地踏上了返回家的路……

长大以后,母亲告诉我,奶奶说买荸荠的她一转身就发现我不见了,她在街上大声唤我的名字,不见我回应。她拉住街上每一个人问有沒见过一个戴花棉帽的小女孩,大家都说没看到,奶奶遍寻附近的街道,仍不见我的踪影。奶奶飞也似地跑到县城郊外一公里左右的外婆家,外婆说我沒去。奶奶听完转身拔腿就跑,再次返回街上的奶奶还是没能看到我,沒能寻到我,奶奶急得要疯了!她拜托街上每一个人说如果看到我,务必让我站在原地等她!她拜托遇到的村里人往十多公里外的家方向帮忙寻我!她又嘱咐说如果一路上沒看到我的话,一定要我爷爷我父母下县城一起来寻我……

然后,我那六十多岁的奶奶沿着与家方向南猿北辙的那条马路飞奔……

也不知跑了多久,据说我的奶奶终于看到了她熟悉的花棉帽,她远远地大声唤我的名字,一心赶路的我自顾自地朝前走一下也不曾回头。

再后来,据说奶奶亲口告诉我的外婆,如果把我丢了,她都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我是父母的长女,也是爷爷奶奶的长孙女,我的爷爷奶奶并非我血缘意义上的亲爷爷亲奶奶,但我的爷爷奶奶却给了我最无私的爱与呵护!这种无限包容的爱与呵护种在我生命最初的岁月里,将伴随我一生的记忆。每当想起他们我的心便倍觉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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