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6日(农历腊月二十一) 周六 阴
我四岁那年,冬天好像来的格外早,天气好像也格外冷,计划生育好像也格外紧。
十一月,穷冬烈风。我的小弟弟刚满月,凶神恶煞的计生干部就三番五次地登门,在他们的威逼利诱下,父亲只能答应带着我虚弱的母亲和襁褓中的弟弟到乡卫生院做结扎手术,两岁多的妹妹被送到了外婆家,我被安排在离乡卫生院不远的亲戚家。
那时候,我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尿床。每逢别人调侃我这种尴尬,小小的我心里就很不是滋味,马上会抖擞羽毛,像极了要上战场的公鸡。在亲戚家住的当晚我就故伎重演,干净漂亮的阿姨怎能接受我的劣迹,半夜三更,吼了我一通,打了我几巴掌。我强忍着泪,蜷缩在床头,一直挨到天亮。起床后,我脸不洗,饭不吃,不言不语,趁亲戚家的人不注意,一溜烟地跑出了她家的院子,跑到村口,靠在路边一棵光秃秃的老树上,任凭阿姨扯着嗓子喊我,任凭叔叔把饭端到路边,我都不理不睬。
我把路边的那棵歪脖子老树当做依靠,贴着它坐在树下,眼巴巴地朝路的两头张望,热切地盼望能有奇迹出现。临近中午,远远地,我看到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从东边过来,似曾相识。待自行车走近,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好像要哭出了心中所有的委屈和对自己家人的依恋。
我遇到的这个让我敢肆无忌惮嚎啕大哭的人,他是我父亲的堂哥,我叫他大伯。
我清晰地记得,大伯抱起我,擦拭着我的泪脸,轻轻安慰着我,让我坐在他自行车前边的大梁上,跟亲戚家交代了一番,驮着我一路向西,回到了属于我自己的村庄。
什么时候,有过一个人,在你无助的时候象救星一样把你抱起,任你父母不在家时住在他家,任你尿湿他家的床铺?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温暖。单木不成林,一个地方,之所以让你怀念,让你总想回去看看,不仅仅是这个地方让你难忘,更是有一些人让你难忘。
我永远难忘那次被大伯用自行车驮回家的经历。今天,当我写下这些文字,我的鼻子竟有些发酸,我小时候一直不愿离开的村庄还在,可那个做了几十年小学教师,一生都善良慈祥的人已经不在一年了。(814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