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骨折,胳膊上打着石膏,我问他感觉怎么样,回答说:麻木。由于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以缓解他的疼痛,我就说:有个词叫麻木不仁,你麻木是麻木了,可“仁”还是“不仁”呢?父子俩胡扯半天,爸爸的意思是:我们都麻木了,造这个词的人还毫不同情,还要指责我们“不仁”,真是落井下石。
晚上睡觉前,随便拿了一本书翻看,是《宋元学案》,随便翻到某一页,是介绍程颢的学问人品的。程颢说:医书将“麻痹”称为“不仁”。呵呵,真有意思,白天提到的一个词,晚上竟然又遇到,还找到了出处。早上起来,查查字典,果然。原来,“不仁”与“麻木”同义,这个词本是并列结构。只是还有一个疑问,中医为什么将“四肢麻痹、麻木”称为“不仁”呢?
昨晚不期然又找到了一个线索。接着翻那本《宋元学案》,不想在介绍谢良佐的一节里又看到了它。谢上蔡是程明道的大弟子,明道以“不委痹”来说“仁”,上蔡继承这种说法并有所发挥。他说(大意如此):心便是“仁”。桃杏之核,因为可以种下去长成树,所以叫桃仁、杏仁。“仁”就是有生机、有活力。“不仁”就是没有心,不能活。
程明道也好,谢上蔡也好,他们阐释的“仁”是理学范畴的,我不懂也不想懂。不过上蔡的这段话却透露了消息,中医所谓“不仁”的“仁”,不是“仁义道德”的“仁”,而是“核桃仁”的“仁”。于是,我猜测:“仁”这个字在造字之初,是用于哲学层面的那个“仁”,后来假借为俗语所谓桃杏仁等的“仁”(这种用法汉语里比比皆是:如“北”的原义本是“背离”,后来假借为东南西北的“北”),在这里“仁”“心”“核”都是一意。在古人的头脑里,“心”是生命的关键,没有“心”生命便“不活”了。所以“无心”便是“不仁”,“不仁”也就是不能活动,中医遂将这个意思用于肢体麻痹。
再后来,有了“麻木不仁”这个俗语,本义即是肢体麻痹。可在应用当中,“仁”又从果实之核的意思,回归到造字之初的哲学层面的仁义之“仁”。于是,麻木不仁遂用于形容冷漠和迟钝。
我手头没有《说文解字》之类的书,自己猜测着,好象挺有道理。呵呵,神奇的语言。
(附:查《说文》已得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