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空气的纯度较城市更高,夜晚看到的月亮更大、更亮,又或许是在城市里面没有那个心思去留意;夜晚村中站在楼顶上,可以看到月亮上面的桂树,或许还有玉免,再细心一点或许还能看到吴刚在挥动他的斧头。“秦时明月汉时关”,月色依旧是那么的明艳透澈。儿时的夏天村中经常停电,炎热难耐的我们就着月色跑到村中的小学玩耍聊天,月色完全足以让人看清路面与人、与建筑,并且不会有电灯光线的那种刺眼,很是得人喜欢,儿时玩伴们之间的游戏就得以在这样温柔的淡白色光下进行,可以相互追逐、“攻城”,甚至还可以打乒乓球:在旁边的杂木房里捡两块木板当拍子,再向学校门口的小店老板借一个球,就能开始了。7 岁的小侄子叫我带他到学校旁边看电影,电影放的依旧是小时候放的《地雷战》,但是放映的设备自然是先进多了,不像旧时的胶片机,要拿个灯来照着,胶片像履带一样转转转,顺带发出喋喋喋的声响。但我侄子其实并不是来看电影的,就如来看的大人们一样,只是图个新鲜热闹。他也如我小时一般,与同来的小玩伴们在一起玩游戏,只是他们玩的游戏,是存在于手机上的。
农村人的婚事貌似并不是一个人的婚事,也不是一家人的婚事,更像是一条村子里的婚事,至少也是整条村中同姓人士的喜事。各家各户都派了人来,表示祝贺的同时,也是在帮忙——男人们在切菜炒菜,还有的在记账、写对子、贴花红、端菜、与来宾聊天,随时可能发现哪样菜还不够,立马就会有人开车到街上买回来;女人们在摘菜洗菜洗碗、宰杀鸡鸭放血除毛。除了为宾客准备宴饮,也是为自己这个同姓氏家族中的喜事而庆祝——自己也是要来大吃一顿的,无论宾客是多数还是少数,至少我们自己人也不在少数。少有的喜事还是村中人以及亲戚们难得的一次相聚的机会,出嫁到各地的姐姐们也都回来了,难得相见,儿时的相熟之感依然还在,三四十了依然要紧坐在一起手拉手、手挽手,又或者围成一圈,相互吹水,姐夫们也有的加入其中,哥哥们则或坐或站在边边上,时不时地也插几句话。村中的长辈们似乎已经过了中年油腻的阶段,他们的脸上已经不再油腻了,大家似乎都不约而同地瘦了下来,脸上更多的是一种枯黄。印象中几位叔公都是圆圆的脸,又因为都爱喝酒,自脖子以上在黄色皮肤之外又带点肥腻的红的样子,且动则满头大汗。但此时他们酒红色褪去,肥肉似乎也褪去,看着还更加精神利索。九叔婆的小女儿今年大学毕业从北方回来,因为要路过广州,而且也意愿在广州工作,因此此前从未私下联系过,也早早地就先打了电话给我,告知她女儿的情况,接着还继续联系了我几次,都是在为她的小女儿操心。九叔婆以前是个胖女人,油腻或许算不上,但给人的感觉就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妇女,而现在她也是明显地瘦了下来,与其他长辈一样脸上也多了些沧桑之感,让人看着就像是个长辈了。
脸盆换手机的事,我以为只是个网上流传的段子,但是五叔告诉我是真的,不过角色互换了。有捞佬就像收卖佬一样的到村中来收,4 个破手机换一个脸盆。五叔告诉我说,多破的手机都可以拿去换,就算是外壳都不见了的那些也可以,诚然五叔只会用功能机,所以他指的是功能机。不同数量的破手机可以换不同的东西,除了脸盆还有锅盖、篮子、餐桌上用的罩子,甚至还有电热水壶。所以五叔想让我平时在外面看到有破手机,给他留意下捡回来收着,给他拿去换。他又告诉我,自己儿子知道这个事后,叮嘱他不要拿那种一块块的手机去换,我妈听闻五叔在跟我讲这个事,也来问我能不能换,而我是毫不犹豫地告诉她:你不要换,要换也先和我说一下。
二伯娘收割回来的黄豆放在房子前的平地上晒着,农村夜晚的月色明亮透澈,白天的阳光也不遑多让,很是热烈。小时候家里让晒黄豆只觉得是个苦差,并不想做。此时二伯娘家的黄豆就放在那儿曝晒着,我坐在离它们三四米外的地方,能明显地听到它们的壳崩裂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并不像音乐那般连续不间断,而是与夏夜屋檐雨水滴落的频率有点像,嘀嘀哒哒,噼噼啪啪,不连续但一直都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