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杂记】小乞丐

鬼市里有一个有名的小乞丐。

他真是个乞丐,每天蜷缩在墙角的阴影里,头也不抬一下,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行行好吧,行行好吧。”但若是你停下脚步仔细听一听,就会明白他为什么被称为有名的乞丐,因为他不停念叨的是,“行行好,给我一条胳膊吧。”

见过要吃食的,要钱银的,要衣服穿的,也有要酒喝要女人的,偏偏这个乞丐,每天念叨着,给他一条胳膊吧,给他一只脚吧,给他一个眼睛吧。

哪怕是在鬼市,谁有会有那种同情心给别人胳膊腿呢。所以他就只能每天不停的讨要,时间久了,大家也都习惯了有这么一个小乞丐在那里。还好他的声音都比较小,不会干扰到隔壁摊子的买卖,所以大家对他的印象还可以,有时候收摊剩下的一点吃食,就随手扔给他。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表现得像一个真的乞丐。只见一道黑影一闪,地上的食物就消失了,不管给多少吃的,小乞丐都是眼都不眨一下全部收下,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

或许是时间久了,有一次鬼差路过,一个摊主请他帮忙看看,这个小鬼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鬼差正喝着摊子上清冽的梅子酒,听闻朝小乞丐的方向看了看,有些不屑一顾,“不过是个有精神病的小鬼。”精神病其实是人世间的说法,但是摊主立刻就明白过来,这小鬼是脑子糊涂了。在非常偶尔的情况下,鬼的脑子也会糊涂,多半是分不清自己死了没有,做出只有人类会做的行为,比如,以为自己缺胳膊少腿。若是真的魂魄被撕裂了,那是非常严重的伤,靠别人施舍胳膊和腿也是没用的。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呢?”摊主也是好心,这小鬼窝在这里的年岁也不少了,一直这么混混沌沌怪可怜的。鬼差叹了口气,谁让吃人嘴短呢,又仔仔细细看了看乞丐小鬼,“他是倒霉,大饥荒的时候被人杀掉吃掉了。”他愣了愣,“是被他爸妈吃掉的,就傻了。”鬼差也不是没有同情心,只是他见过的太多了,所以小乞丐在他嘴里,只是比较倒霉而已。“那?”摊主还想试探试探,被鬼差一挥手打断了,“别想了。在别的地方就罢了,我随手拘回去,阎王殿上惊堂木一拍,多少的精神病都好了。可是这是什么地方!”他话不说明,摊主也不问了,确实,鬼市是个三不管的地方,但是也是谁也不敢管的地方,鬼差说了那么多,也只能言尽于此了。

时间一久,就发现鬼市这个地方的奇妙之处了。不说别的,这小乞丐竟然凑到了一双手和一双脚。当然,有自己身上枝丫太多分给他的,有就算断了也能长出来无所谓的,也有太无聊在其他地方捡到的。于是小乞丐每天祈求的内容就变成了,“行行好,给我一个脑袋吧。”

可这脑袋,就不是随便能给出去的了。

小乞丐祈求了许久许久,也没得到任何回应。于是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渐渐地被人遗忘了。

忽然有一天,小乞丐那处环绕的黑气凝结成了实体。只见他慢慢伸展开来,双手双脚都长得不一样,偏偏身体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而脑袋还是黑气环绕,看不清楚。他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笨手笨脚的离开了,能听到轰隆隆的声音,“脑袋…脑袋…”

只有那个摊主看到了整个过程,他叹了口气,“这世界上又多了一个怪,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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