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珍说,她从没想到这辈子最珍贵的爱情竟然是败给了亲情。
我和阿珍是大学同学兼室友,她来自高原,我出自东北,在寝室一众娇羞的小女人里,我俩就像是两个汉子,但不同的是阿珍汉子外表下有颗细腻的心,而我是实打实的!
我们寝室风水不好,直到毕业,一个个的还都没有男朋友,所以我们八个人相互偎依取暖,胜似姐妹,情比金坚。
但我们都公认,阿珍就像我们的妈!
她每天早上叫我们起床,
大吼我们好好整理床铺,
一边扫地一边妈妈式碎碎念我邋遢,
天冷提醒我们穿秋裤,
生病了细心递水送药,
总想着收回晾在外面被遗忘的被子,
会补衣服修拉链……
在家妈妈会为我们做的事她都会,所以阿珍就像妈,我们都爱她。
我们都说,将来阿珍的老公肯定超幸福,有个这样细心贤惠的老婆,跟娶个妈似的。
没想到,一语成谶。
毕业后,阿珍回了家乡,成了一名特岗教师,扎根在高原,浇灌祖国花朵。
她和她老公就是在备战考试时认识的,两人是小学同学,多年未曾联系,没想到兜兜转转后竟会走到一起,缘分这件事就是如此的奇妙。
那段时间,阿珍朋友圈的风格都不一样了,满满的甜蜜与爱意,我们看得出她很开心,而她也总会羞涩地跟我们说,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的男朋友。在她备战考试的日子里,她一直都很焦躁,是她的男朋友一直陪伴她,给她讲笑话,跟她一起复习,带她去学校旁听老师讲课,一起进考场,一起紧张地等着公布成绩,那是她成年后人生最紧张的时刻,他一直陪着她度过,她跟我说这些时嘴角仍不由自主地上扬,眉眼依然带笑。
后来两人都如愿通过了考试,公布成绩那天,男朋友带她去吃了西餐,看了电影,送了玫瑰,表了白,听她跟我们描述当时的情景,隔着手机屏幕都能看到对面飘飘洒洒的小桃心。
再后来他们在一起了,因为分配到不同的地方,所以开始了漫长的异地恋,阿珍工作的地方环境极差,在远离城镇的雪山脚下,当地居住的藏民基本不会说普通话,沟通都成了问题,而且虽然远离红尘,高原净土上也少不了勾心斗角,很多孤独冰冷的寒夜,她无法入眠,想爸妈,想家,更想念同为教师的他,而那些个难捱的夜晚,都是他的软语安慰,他拙劣的笑话,通过冰冷的电话传给她温暖,让她知道,她不孤独,她还有他。
两年的异地恋,相隔几百公里,他们用手机用信互诉着思念,互相扶持,互相鼓励,终于苦尽甘来春暖花开。他俩都考上了公务员,调回州县工作,再不用千里诉相思,对月空惆怅了,我们跟着起哄,快结婚!
两人很快就将婚姻提上日程,准备着见家长,商量着买婚房,可就在她欢欢喜喜又略带羞涩地去见公婆时,她的心被凉个底掉。婆婆不喜欢她,非常不喜欢她,甚至连场面工作都不愿做,冷冰冰的言语,冷冰冰的脸,她的心也跟着慢慢往下沉。
她男朋友发现不对劲,一边安慰她,一边跟着妈妈偷偷说着什么,他妈妈后来虽然不冷眼相待但也没怎么跟她说话,如坐针毡地捱了两天她就要回去,可是男朋友的妈妈明显地不愿意,说她娇气,城里的女娃不好伺候,阿珍满腹委屈只有往肚子里咽。
从男朋友家回来后,阿珍就变得沉默了,男朋友知道她感觉委屈,所以总是多抽出时间陪她,对她也更加温柔,那时候阿珍想,自己是跟眼前的男人过日子,又不是跟婆婆过日子,只要这个男人一心一意对她,就够了。
可是,恋爱是两个人的事,而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
男朋友的妈妈开始各种阻挠他俩交往,阿珍刚开始还可以忍受,她知道男友是站在她这边的,可后来有一次,她终于爆发了,在男男友妈妈又一次打电话让他俩分手时,她终于忍不住了,抢过电话吼了一句,
“阿姨,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电话那边的人一瞬间顿住,他的男朋友也有一瞬间愣怔,但马上抢过电话冲她吼,
“你干什么?怎么可以这么跟我妈说话?”
说完也不顾阿珍,抱着电话走开,阿珍看着他的背影,她希望他回过头来,能像以前那样拍拍她的头,温柔地安慰她,可是他没有,她的软语安慰,全都给了电话那头的妈妈。
那天,是他们相恋以来的第一次冷战,一直到很晚,她都没有等到他,她打电话过去,对方只是淡淡地说一句住在单位了。那天天气有点阴,就像她的心情,阳光没有一丝缝隙。
男友的妈妈知道他俩吵架,迫不及待在家乡为儿子物色了一个女孩子,据说很是温柔贤惠,有了自己心仪的儿媳妇人选,她更加频繁干涉儿子恋情,男孩夹在中间苦不堪言,一面是含辛茹苦带大自己的母亲,一面是心心相印的恋人,没有办法他搬到了单位宿舍,他让阿珍给他时间,给他妈妈时间。
阿珍说,好。
阿珍的爸妈知道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当即让女儿断了往来,再不可联系!自己捧在手心爱如珍宝的女儿竟被人如此嫌弃,不打到他家就不错了。
亲戚朋友也都劝阿珍分手,阿珍也很疲累,可她舍不得,他是她最灰暗岁月里温柔的月光,是踽踽独行时坚强的臂膀,让她舍了这月光,断了些臂膀,她如何舍得?
阿珍一直等着他,如果这个男人回来找她,坚定决心要娶她,她就义无反顾跟他走!可是他始终没来,他说他需要时间安抚妈妈,劝说妈妈。
古人曾说山崩地裂,海枯石烂的爱情,都是骗人的,现实中的爱情如此轻易就被打败!
阿珍决心分手的时候,男孩子终于硬气了一把,这么多年的感情真是不舍,他给妈妈跪下了,说此生只娶阿珍一人,求完自己的爸爸妈妈,又求阿珍的爸爸妈妈,最终阿珍受不了了,抱着他失声痛哭。我想那个时候,他们彼此应该都是想在一起的。
最终,两人结婚了。
阿珍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命运总是开这种玩笑不是么?
结婚之后住在一起阿珍才发现,她的老公是有多听他妈妈的话,这样想来当初娶她真应该是算冒天下之大不违了,婆婆横挑鼻子竖挑眼,阿珍想搬出去住,这想法刚说出来就遭到婆婆反对,她儿子上班很辛苦,胃不好,怕儿子吃不好犯胃病!一定要让儿子在家里住她好给儿子做饭,阿珍说她可以做,没想到婆婆嗤之以鼻,
“我可不想拿我儿子的胃开玩笑!”
阿珍怒极,当天就跟婆婆吵了一架,晚上老公回来,阿珍还没等说话,婆婆就一通叽里呱啦痛哭流涕诉说自己的委屈,阿珍冷眼看着,晚饭没吃就回了房间,老公安慰好婆婆再回到房间看到躺在床上的阿珍,不由分说拉起她,
“以后不要跟我妈吵架,更不要说搬出去住的话,我妈很委屈你知不知道?”
“你妈委屈?难道你就不问问我委屈不委屈?”
“你有什么可委屈的,不就是做饭吗,你本来做饭也不怎么好吃啊,再说有妈在你还省不少事呢!”
看着眼前男人衣服“你好不懂事”的样子,阿珍突然没有了说话的欲望,眼前这个一脸嫌弃与冷漠的男人真的还是那个在考场外给自己鼓励给自己讲笑话的男孩吗?这是第一次,阿珍感觉到了后悔。
后来还是经历了很多次吵架,阿珍的爸妈忍无可忍给阿珍买了套房,要求小两口出来住,这场持久战打了半年,婆婆终于让他们搬出来了,当然,她怕儿子受欺负愣是不让他们住阿珍父母买的房,她掏钱为他们添置了一处房产,装修妥当,阿珍终于搬离了那个让她无比压抑的家。
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今年,阿珍生了个可爱的女儿,因为上班比较忙,所以妈妈准备过来帮忙带孩子,可是这却引起婆婆强烈不满,他们家的孩子不需要外人带!就连老公也强烈要求孩子放在家里让婆婆带。可是婆婆身体不好,又要照顾一些老人,本就自顾不暇怎么能外负担一个孩子呢?老公当时就怒了,说她说到底就是瞧不起他父母,他妈妈既然想带孩子那就是想尽一份心,为家出一份力,还责骂阿珍不知好歹。
阿珍工作的地方离婆婆家很远,这就是说如果孩子放在婆婆家,她只能一星期才能见到孩子一面,女儿还没那么小,怎么能忍心让她离开妈妈?
老公怒了,你自己当妈了了解当妈的心,那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妈,她有多不容易!
就是因为体谅所以才不给她增加负担!
老公不听,非要把孩子放在婆婆身边,一直到最后忍无可忍说了一句,
老婆孩子可以再有,我妈只有一个!
阿珍的心,终于凉了,回想结婚这两年多,温柔渐渐不再,争吵与日俱增,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惊艳自己时光,温柔自己岁月的如玉少年。
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
这场梦,终是醒了。
阿珍提出离婚,老公默许。
原来打败爱情的不只是细节,还有亲情!妈妈的亲情!
曾经看过这样一句话,每个女孩都是天使,当她爱上一个男孩子时,为了爱,她宁愿折断自己的翅膀来到人间,当男孩子不再爱他的时候,她的翅膀没有了,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模样,只能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翅膀黯然神伤。
想起阿珍说,当她看到他给父母下跪的时候,她这辈子就认定他了,无论如何只要他。
那时的他们,是真的真的很想在一起。
所以说,誓言这个东西,只能证明当时发誓的时候,是真的有山无陵天地合的决心,而此时并不是彼时,在这个过渡的时间里,会盛开出天堂花湖,也会蔓延出无边荒野。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