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的收音机

我有两个舅舅,他们是何年何月出生的,具体我不是很清楚,但是他们比我母亲要小很多岁。我的母亲说,她十八岁那年嫁给父亲的时候,我的外祖父已经去世了,那时候两个舅舅都是十岁左右的光景,而外祖母是个大字不认识一个的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于是养育两个舅舅的责任就落在了母亲的身上。

母亲说,两个舅舅读书的钱都是她偷偷瞒着父亲给外婆的,大舅初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了,小舅好歹混了个初中毕业。母亲还说,以前舅舅们经常来我们家里帮忙干农活,一到放假的时候,两个舅舅就长住在我们家,帮我的父母分担一些农活,可能他们是为了感恩母亲养育他们并送他们上学读书吧。我记事了之后,那时候两个舅舅都出外打工了,我记舅舅们还经常来我家帮忙干农活。

我的两个舅舅都长得高大威猛,样子英俊潇洒,我从小就是仰望着他们长大的。九十年代初的时候,他们在外面打工,每次回来,都穿着漂亮的衣服,走路有模有样的,走到我们村庄的时候,格外的醒目,看样子他们在外面混得不错,我为自己有这样的舅舅感到骄傲。有好几年,舅舅从外面买回来了很多东西,什么电视机、收音机、影碟机等等,他们家一下子过上了好日子,特别是我的大舅,他好像还在工厂里做了领班,在我们看来算是个小领导了,外婆家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穷得叮当响了。

当然,舅舅们都很感恩,每次放假回来都会往我们家里跑,帮忙做一些农活,而且还会经常买一些东西给我们。有一年,大舅提着一台收音机来送给我们,我记得那是一台手提包大小的收音机,全身银白色的,可以放卡带唱片,而且还可以收听到几个台。那时候,收音机对于我们村庄还是一个新鲜事物,大舅一天到晚的开着收音机,而且把声音开得大大的,把邻居都吸引了过来。大舅去打工了之后,父亲和我们一天到晚的开着收音机,收听着节目,放着音乐,这种感觉非常的自豪。

然而,好景不长,不知道什么原因,大舅忽然得了精神病。有几年,大舅的精神时好时坏,他不能再去外面打工了,我的小舅也为了要照顾大舅而生活一下子被打乱了,外婆家的生活一下子又回到了解放前。我记得大舅每次来我们这里都是疯疯癫癫的,有时候小舅陪着他来,有时候他自己来,他的病发作越来越厉害,我的小舅到处带他去求医问药也没有办法。当然,大舅有时候也会精神正常,他每次来我们家还会把弄他的收音机,而且经常是通宵达旦的把弄,把邻居都吵得睡觉都睡不安稳。更加坏的是,大舅精神病发作起来,还喜欢拿着一条铁链在村庄里到处游荡,害得村民们见到他都躲得远远的。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小舅把大舅带回了外婆家,再也不准大舅来我们家了,因为小舅怕大舅精神病发作的时候会伤害到我们村庄的村民。就是这样,大舅连收音机也带走了。因为我还小,有好几年,我都没有听到大舅的消息,我也不去过问大舅去了哪里,反正大舅慢慢的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了。

关于大舅患了精神病的原因,我曾经问过母亲,据母亲说,大舅有一年去海南帮别人种甘蔗,因为得罪了海南当地的土著,被土著下了蛊,所以才患病的。母亲又说,有一次大舅向亲戚借钱,亲戚看低他,说了很难听的话,还赶他出了家门,结果大舅买了一条烟,几根烟几根烟的抽,一个晚上把一条烟都抽完了,他的脑袋被烟熏坏了,所以才患病的。但是大舅的病究竟是怎么引起的,谁也说不清楚。

一直到现在,大舅再也没有在我的视线里出现过,这些年来,我偶尔会向母亲问起大舅去了哪里,母亲总是闪烁其词,只是说大舅走丢了。我知道,大舅精神病那几年,小舅为了带他求医问药,不但不能工作,而且还欠下了一大笔债务,而大舅的病却发作得越来越厉害,始终没有好转。大舅走丢了,我不知道大舅是自己走丢了还是被小舅送去了哪里,反正大舅已经不见了,就像他送给我们家的那台收音机,不知道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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