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xx省话剧演播厅的舞台上,和她的同伴们一起向观众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后观众席传来了掌声,她没有注意到这掌声是怎样的单薄。“啪”的一声观众席的灯开了,她站在舞台上微笑着看着正在离席的观众们,有几个是熟识的面孔。
在这个经济水平不高的省城,来这里看演出的观众大多数是上了年级的人,其中大都是有极高的知识水平的人。一般的观众宁愿去电影院美国大片,也不来这里看一部现实主义的话剧,在大多数人看来,它是枯燥的。
虽然她只是一个省城话剧团的一名演员,但她也有她的骄傲。多年的努力,使她在表演上获得了长足的进步,而且她已经做了副导演。可是,不久后她就要离开这里了。她走进后台去卸妆,看着镜子,她不禁有些伤感,毕竟这是她最后一次的演出了。
三个月前,那是我第一次见她。那时我才上大一,被学院里叫去听讲座。展厅舞台上拉了一条横幅:欢迎xx省话剧团副导演李丽来我院演讲。这xx省相较于这个四线小城市来说,显得更高大上。看到条幅后,我还以为她会讲关于表演方面的技巧。然而,她却在台上讲起了心理学。后来,就变成了一场关于感恩的励志感动的演讲。我的同学握着我的手的时候,她用一种舒缓的语调在台上说着。
“闭上眼睛,回想你的家人为你做过的事。”
“放下你的抱怨、消极,去感恩你的父母。”
……
这一类的鸡汤,我平时听了超级反感。然而,当我闭上眼的时候,我并不是感恩父母。而是想起高中时和妈妈的争吵,那给我来的失望和伤害,我不恨她,可是,我觉得无助,从那个时候,我的世界里不再有信任。我不肯原谅她,我们两个人始终有一道墙。是的,我想到这不可弥合的墙,我哭了。同学惊讶,我竟然如此感性。
结束演讲后,她简单地跟院长聊聊了她想来我们学院任教的事情。我们慈祥的老院长一定激动地欢迎她,院长清楚地知道我们这个学院的师资力量很薄弱,况且又是刚成立不到十年。能有一个表演老师自然是好的,戏文专业需要一个表演老师。院长很满意地,问她什么时候能来?她没有想到院长能这么快地答应她,她的心又得意起来,她一向是以她的表演事业为荣的。
回家的路上,她很高兴。因为一旦她能够这个学校里找到工作,她就不用两地来回折腾了。她的丈夫是这个四线城市人,她和他已经结婚,而且有一个三岁的女儿。我不知道是否在来之前,她就已经计划要在学院里掀起一阵风浪,让所有老师都对她刮目相看。
她跟她的话剧团的朋友们分别,一副大姐大的派头,自然有人喜欢她,有人讨厌她。她在排练时,总是端着副导演的架子,抬高她的音调毫不留情地责骂那个表演的人。新来的演员都很年轻,心气儿也傲,况且他们是高校经过专业的表演训练的,怎么肯服她?她并不是什么名校出身,有什么厉害的?他们表面上尊敬她是副导,背后却不知骂了她多少回。在每次表演后,她都要鼓励或夸赞被她责骂的演员的两句,可那有多么虚假,就像一个胜利者对失败者示好一样。她要走了,有人心里挺开心。大家都向她敬酒,祝她能在高校有更高的建树。
大二上学期,戏文专业的课程表上自然多了一节表演课。她当上了大学任课老师。第一节课,她并没有教大家跟表演有关的东西。反而,她又在宣扬她的爱的哲学。她展开了她关于爱的长篇大论的演说,仿佛她讲了这些东西就可以成为爱的化身似得。大学生当然不吃她这一套,下了课人人都说她奇怪。第二节课,她就更荒唐了,她让班长弄来了一个音响,放了一节课的印度禅乐,教大家围成圈跟她一起做舒缓身心的宗教仪式。两节课上完,大家提起她时,都不屑地笑了笑,而后,调侃几句那禅乐。
有了表演课,我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大的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