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的《冬牧场》和我的三寨行走

李娟,散文作家,诗人。1979年生于新疆。高中毕业后一度跟随家庭进入阿尔泰深山牧场,经营一家杂货店和裁缝铺,与逐水草而居的哈萨克牧民共同生活。1999年开始写作。出版有散文集《九篇雪》、《我的阿勒泰》、《阿勒泰的角落》、《走夜路请放声歌唱》。


这是我看到关于李娟的个人介绍。我和她,或许说我的现阶段工作和她有及其的相似之处。

首先,我们是同一个时代的人,我仅比她大两岁。其次,从写作出发点上,《冬牧场》是为了写作而去观察、去记录的了。在“后记”中,作者介绍“本书的起因是参与了《人民文学》的非虚构写作计划”,而且在本书的开头部分,就记录了选择这个牧民家庭的过程。而恰好的是,此阶段,我受文联安排,去观察保山白族三寨(阿石寨、旧寨、阿依寨)生活。

三寨行走

在一定意义上来说《冬牧场》一书给我的写作提供了一个完整的范本。

这本书我读得特别的慢,几乎花了整整四个星期的时间。并且,在后来去“三寨”采访的过程中,我不断地把遇到的人和事与《冬牧场》里的人和事作比较,有些篇幅一读再读,几乎都能背诵下来。

阿勒泰南部的冬牧场和保山白族三寨,它们是完全意义上的两个世界,一个北方,一个南方。它们又是何其的相同,在不同土地上生活的他们,一样的生存艰难,一样的善良纯朴。《冬牧场》是一部长篇纪实散文,记录了2010年冬天,作者李娟跟随一家熟识的哈萨克牧民深入阿勒泰南部的冬牧场、沙漠,度过的一段艰辛迥异的荒野生活。从最初的进地窝子被阻难被怀疑到后面的主人公局麻给人家介绍李娟可能还要在此生活五个月,笔下饱含深情,书中的每一个人物都让人舍不得忘记。局麻,嫂子,隔壁一家子。而我在三寨采访,从最初的惴惴不安进入三寨到逐渐在简书发稿后获得很多读者的留言,我对他们有了初步的了解,没有外界传言的“可怕”、“难以接近”、“会算计”、“不开化”。采访中陪同我前行的瓦窑乡政府文化站长杨慧梅,组织委员杨双李,旧寨综治办主任杨应忠,可爱的“小三毛”以及81岁的老奶奶,阿依寨采茶的杨家嫂子都在我心中植了根。在外人看来她们浑身都是刺是她们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怕受伤害,也有自己长期根植于内心的文化信仰。原因诸多。

李娟写下了《底下的家》《隔壁一家子》《我到底在体验什么》.....我写下了《生活哪有标准,都是各自的体验而已》、《阿依寨,我心中的不会老》、《茶山的的女人么,歇不得》.....

都是生活最真实的体验。在她的笔下,她是一位思考者,对牧民生活隐隐的担忧。比如“居麻浑身疼痛,只得用便宜的去痛片暂时止痛”;“正在上学的孩子们,在传统与现代之间的游离”;“一边是戈壁玉成山成海的盛况,另一边是大地的千疮百孔”;游牧生活的枯燥与单调,与现代社会对立与相融。一幅幅画面在我们眼前闪现。这是一本难能的写实的佳作,纪实的佳作。

李娟笔下的文字朴实无华,在记录的过程中,把“我”身在其中然又并没有完全从“我”的感受去记录那个冬天里的一切,“我”仅只是那个家庭的一员而已。在三寨的采访走,我也不知不觉走入其中,也成了那个家庭中的一员。我和李娟都是幸运的,我们在走入其中的同时,他乡成了我们的故乡。我想,再过若干年后,甚至可能不需要若干年了,那个“冬窝子”还会存在么?冬牧场又会是怎样的一个景象?远在南方的保山白族三寨呢?阿石寨的丧葬风俗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不用看时间第二天就可以抬出去埋葬的简风易俗?白族妇女会不会还像现在一样一直不能脱离生产?茶山的女人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每天劳作歇不得?

没人给我答案,我不得而知。我所知道的是,李娟的记录是一段冬牧场的历史,而我的记录也会成为保山白族三寨的一段心路历程。

冬牧场,地窝子的生活,是一种挑战生存极限的生活方式,在李娟的笔下却充满了温暖,充满了爱,充满了真善美,充满了温情,那些小猫、小狗、小羊充满了灵性和人性,尽管人烟稀少,大家相互间既相互竞争又相互依存充满了惺惺相惜。

三寨村民的生活又何尝不是如此?张家大哥“生活实在是艰难,有浑身的力气却没地方可以使劲”的呐喊,杨家奶奶81岁高龄还要匍匐于地捡柴劳作,阿石寨那位头顶背柴脚穿草鞋的大妈,阿依寨那位20多岁的小伙砍柴时不幸坠崖身亡,三寨的生活何尝不是生存的极限挑战。生活里却充满了温情。至今村里人家都没有围墙,一进五院的连排建筑,场院就是村道;大家茶余饭后到院场集中“聊天”,互诉白天的劳作也聊李家新媳妇对父母的孝顺。

冬牧场几乎是一个与世隔绝。这话一点儿都不夸张, 它与外界有适当的距离,信息传播的主要途径是牧羊时马上相逢的问候,一般是好几天遇到一次,如果遇到了,有什么事情都会好好聊聊,回家后一定是热闹的宣讲。车辆通行更是几乎坐等星星月亮出来一般,通过一家一家的口口相传才能传到自家门口,还不知道真实与否。电话通讯是新什别克家的那座几乎没有信号的无线电话,半夜才闪出一两格,打个电话跟吵架一样大喊大叫,说得最多的是“喂、你能听见吗、你说你说……”

三寨村民离城不远,走高速路仅29公里的路程,然而“心扉”一直未敞开,本民族的传统文化得到很好的保留,三寨和外界似乎隔了“一堵墙”,多年来几乎未看到旅游大仙们的足迹,也没读到文采飞扬的作家们留下的只言片语。这何尝不是一种隔绝?更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冬牧场》是一个月亮之上的世界,是一本深入到生活之中的佳作,非常难能。李娟是淡定的,整本书里没有跌宕起伏激励之处,有的只是牧民家庭的平淡生活,却能荡漾起你我心中的地动山摇。

我想,我也会在三寨中留下些许。看,一位朋友给我留言,“我不是三寨人,但我是阿石寨媳妇儿,第一次拜读您的文章就被深深感动了。三寨很美,白族人民很朴实,只是从未有人那么认真又那么真诚地将这一切变成文字呈现在人前。感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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