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年新年刚过,我从徐州坐上2401,开始了一天一夜的旅程赶回哈尔滨。
我向来是不肯吃火车上的饭的,一个是因为太贵了,另外是太少了,我一般都是买上大瓶的怡宝,带上一大袋的仙贝,揣上三包火腿肠,就开始了旅行。
那年坐的是上铺,火腿吃了一包,没有吃的欲望,仙贝尝了几个,就再没有吃的心情了。实在是无聊了,坐在下铺旁的椅子闲聊。此时火车已经慢慢悠悠的晃到了衡水,上来了一大批人,也有一大批人走下火车吐纳一下烦闷的空气,这时候看到看下铺的老头开始费力的把箱子从架子上拽下,我以为大叔是要下车,就顺手搭一把手。不知道身架那么小的老头为何要拖着那么大个箱子,万没想到这个大叔在取出箱子后,冲我一乐,算是感谢了,然后居然慢条斯理地开始打开那个硕大的大个旅行箱,先掏出一个菜板儿,在卧铺旁的小桌子上摊开,魔术一般的掏出火车上的违禁品-菜刀,伸手在箱子里摸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拿出两根黄瓜,一根辣椒,还有大蒜,啪啪两声响,黄瓜儿四分五裂,香气清新又浓烈,蒜仔儿碾碎,辣椒剁细,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小的纸包,非常小,似乎是盐巴和味精之类地,直接整包撒上,又掏出酱油醋,抖上,取出筷子,飞猛地搅拌了五六圈后,味道就就充满了大半个车厢。大叔没得停顿,不知从哪里的变出一瓶白酒,一碟花生米。
大爷笑盈盈的而又慢里调斯把各式家伙收拾好,在下铺的小桌子把那块白布摊开,又把自己带的花布随之铺上黄瓜花生米摆好,才肯酌一口小酒,眯个眼儿,冲我一乐,招了下手,又尝一口黄瓜花生米,又眯乐个眼儿,开始和我扯淡,让我这个吃完火腿肠的人感到无复以加的震惊,于是我只好吃着仙贝就着拍黄瓜,和老头聊起天来。
老头年轻时候是个警察,刑警队的,在山东日照那地方嫉恶如仇,每次抓犯人都是冲在最前头,因此身上也有不少受伤的地方,在很多次冲动的厮打之后,终于负了点没法冲的伤,拿了个一等功的奖章去做办公室去了,坐了一年就受不了文职,就直接干脆辞职了,老头也算个身经百战的人了,靠着黑白道的名声准备做点生意,于是就开了个饭馆。日子就在厨房和帐房间晃悠晃悠的过去了。
老头当刑警的时候经常蹲点,少不了的三个东西就是泡面茶叶红塔山,不干了之后也是烟不离手,终于在老头五十岁的时候,他媳妇肺癌死了。老头一下子扛不住了,三天后戒了烟,养成了喝茶喝酒的习惯,开始注意养生起来,每天早上起来打太极拳,中午吃饭必定步行三十分钟,晚上必然散步俩小时。最牛气的还在饭店里贴了个禁止抽烟的照片,想吸烟的直接赶出去,一开始直接搞的没有客人了,老头还算硬气愣是不改,在山东这个绿林豪客丛生的地界扛了两个月没有客人的饭店,反而因为无烟饭店打出了名号,一帮文化人来吃饭,老头的饭店反而红火起来,因为大多不抽烟的文化人吃饭,相对客气些,饭店还好运营了许多,老头反而而立之年有了相当的积蓄。
大风大浪都过了,如今云淡风轻,老头带上箱子,开始在70岁后旅行起来,日子滋润,儿孙事不烦恼,每天晃悠晃悠一遍看路上的风景,一边用悠闲的晚餐传播他的生活哲学。
今年我从端午节徐州出发去武汉公司,突然想起来这个老头,于是我带上煎饼,包里备了纸盘子筷子盒酱油,带了一坨蒜,两个黄瓜,拿了一个盒装耗油,装了一包酒鬼花生米,还顺手拿了家乡老咸菜和一个麦当劳的酸辣酱,在高铁上,我像老头一样拿出蒜拍了,放上老咸菜喝花生米,淋上酱油。
然后,在周边的人异样而厌恶的目光和呵斥下,匆匆吃了两口就扔掉了。
突然觉得,他们好没有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