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走一走

我的家乡名为口上村,她是一个山村,坐落在河南和山西的交界处,海拔820米,村中心有一石桥,取名为南口上桥,马路在这里形成了一个三岔口,三岔口辐射出的三条路是村里最重要的交通要道:一条向西,通往山西;一条向北,通往林州;一条向南,通往辉县。三岔口的周围形成了一个自然村,就是南口上,南口上作为一个自然村,人口并不是很多,但是因为交通便利,它成了整个口上村的核心,渐渐有了商店、学校、银行、卫生所、农作物加工厂、饭店、汽车修理店等,村委会也设在这里,南口上成了整个口上行政村的行政中心和商业中心。三岔口的三条公路伸向远方,三条公路边上也形成了三个大的自然村:西岸,底湾、北口上,这三个大的自然村和南口上一起,构成了整个口上村的主体,再加上周边小的自然村,形成了一千多口人的口上村。

口上村或许名声并不是很大,但是村子附近便是著名的旅游景点——柏尖山,柏尖山离口上村只有两三公里,是家乡最有名的地方了。柏尖山是国家AAA级别旅游景区,也是周围村子里民间信仰的中心,它既有雄奇的自然景观,也有人文的“柏尖山庙宇”。顾名思义,柏尖山并非位于群山环抱之中,而是处于一个突兀的尖峰之上,海拔1000米左右,是夏天的避暑圣地,每年深秋的时候,柏尖山上层林尽染,红黄相间,云雾缭绕,仿佛置于仙境之中,远远望去,让人赞叹造物主的伟大。柏尖山红叶非常有名,但是这种红色的叶子并不是枫叶,而是一种叫做黄栌的灌木的圆形叶子。这个时候有关部门会来组织“红叶旅游节”开幕式,会有大批的游人到来观光、游览、朝拜。

柏尖山庙宇大概在明清时候就开始建造了,与周围山村的移民史相同。山寺建筑主庙的在山尖之上,颇有“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的意思,若要走到寺庙顶端,需要走过一个仅仅容下一人走动的石拱门,让人有种别有洞天的感觉。站在山寺的顶端,看到远处山峦起伏,如波涛汹涌,脚下万丈悬崖,让人心生敬畏。远处有座山,它像一把斧刃向上的斧头安然立在那里,叫人不禁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印象最深的是柏尖山的庙会,每年有固定的几次,到了庙会来临的时候卖各种各样物品的摊贩便蜂拥而至,庙会少不了社戏,每当唱戏之前,要放一种大礼炮,我们俗称“三眼跑”,小朋友们捂紧耳朵,躲避惊雷般的炮声。有一次庙会是夏天的时候,一堆一堆的西瓜放在那里贩卖,由于本地不产西瓜,这是我们难得的能吃到西瓜的机会。唱戏除了白天场,还有晚间场,有的村民在晚间去看戏,柏尖山很巍峨高大,村民的交通工具也在升级,刚开始人们步行上山,之后变成骑摩托车,再以后有的人则开轿车上去。

柏尖山是故乡的一个象征,在若干年后,我到了镇上的初中上学,离家有十几公里,到了现在,在城市中十几公里已经完全不算是远距离,但是在90年代,它是显得那样遥不可及。我当时年龄只有12岁,寄宿在学校里,一周只能回家一次,于是非常地想家。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我抬头往西边望去,在连绵逶迤的群山之中,柏尖山矗立在那里,山寺静静地坐落于山巅,全部的山峰都被夕阳染成了红色,看到这幅景象,我愈发想家,直到上了初二,才没有再出现强烈地想念家乡的念头。

说到信仰,三岔口通往辉县的那条路边有一个叫做田家井的村子,离口上村有七八公里,全村的人都信奉天主教,而周边的村子的村民都是民间信仰。几百年了,田家井村民把信仰一直坚持了下来。有时候我们感到很好奇,总是要问田家井来的同学:“你们胸前一定要戴十字架吗?你们上坟难道真的不烧纸吗?”田家井教堂是一个金碧辉煌的教堂,偏偏坐落在一个很偏僻的小山村里,让人感觉非常奇妙,我曾经去过一次,该教堂经历过重建,门口有一座石碑,上面刻着当年日本人来侵略时候对村子和教堂破坏的介绍。

口上村隶属于原康镇,原康是一个小盆地,也叫“原康川”,欧阳修写过一句“环滁皆山也,而西南珠峰,林壑尤美”放在原康完全合适,它西南边都是山地,只是在北边有一个口子,通往县城。每次从我们村去原康镇的时候,车先是经过北口上,转过一片田地,只见边上山峦起伏,山岭青翠,然后弯弯曲曲到达柏尖山下,之后再经过猫儿水,石家庄村,就离开山上的村庄,开始走比较陡峭的山路,山路左拐右拐,有的地方则呈一个之字形,山下则是万丈陡坡,之后经过连家坡村,这是第一个平原上的村子,就到了原康川了。

言归正传,再来介绍我们村子。

文明常发源于河边的冲积平原上,在口上村似乎也有这个规律:一条季节河从西边流过来,在山谷中冲积成了较为平坦的土地,于是我们的祖先就在河边开垦田地,再就着山边的缓坡建筑房屋,村庄就这样慢慢形成了。那条河没有名字,我们就称之为“河滩”,它从西边流进口上村,经过西岸,一路奔向东边,在南口上与底湾交界处接纳了一条较小的河流,之后再一路穿过底湾,一直向东南方向流去。它是一条季节性河流,平时是干涸的,只有夏天雨季下大雨过后才会有水流,河流裹挟着沙子泥土,颜色像黄河一样,从山里一路大踏步而来,在山谷中回荡着怒吼的声音。大雨渐渐停歇,河流则逐渐变清,水位下降,声音也变成了欢快的歌声,这个时候的河流变得可爱起来,妇女们开始到河边去洗衣服,她们用棒槌打着衣物床单,聊着天,偶尔发出一阵阵笑声。河床上有许许多多的裸露的石头,这些石头把河流分成了很多细股,孩子们就用石头和泥土在小股细流上筑起一座座“堤坝”。在低洼开阔处集成了一个个小水池,孩子们就在水边打水漂、捉蝌蚪,玩得不亦乐乎,因为大家知道,清凌凌的小河也不会存在多长时间,它的细流会一天比一天小,最后河床完全露出来,再次成为一条旱河。

有河道中有水流的时候,它把南山隔在另一边,要到河对岸需踩着鹅卵石一路趟水过去。有一年暑假,我的一个堂兄来口上村玩,爷爷就带着堂兄和我趟过河流去对面南山上去摘野果吃,我们用小而柔的藤条扎成帽子用来遮阳,一个下午之后,回来时我们已收获满满,再次趟过小河的时候,夕阳照在脸上,倦鸟已经归林,笑容挂在我们已经晒红的脸上。

自从这片土地有人定居,河边的田地首先被大片开垦出来,然后村民逐步向山上、向远处开垦土地,山上开始出现了大面积的梯田,人们辛勤地在地里劳动,上山下山,慢慢在山上走出了一条条羊肠小道。在收货的季节,村民要推着独轮小推车去把农作物运下山来,山路崎岖,男人推车,女人和孩子在边上帮忙,通力协作,共同流汗,小推车上装载的不仅是粮食,也是希望,就这样,这种劳动方式在这个地方延续了几百年。

随着人口的慢慢增长,原有的土地已经不能满足要求,我的祖辈们在更偏远的地方开垦出了农田,有一个叫做地里沟的山沟里,远离村庄,位于西岸村的南山之后,那里也被开垦出大片的农田,沟底平坦的土地和山上一层层的梯田,连成了一片,成为村中重要的“粮仓”。有的梯田的石头岸上有一个个小门,里面宽敞,像一个小房间,可以容纳数个人,边上还有瞭望孔,父母告诉我,这是当年日本鬼子入侵到村子里的时候,村民们全家躲藏的地方,一家人会躲藏到一个小洞里,然后从里面用石头把门封上。试想当年,面对穷凶极恶的侵略者,村民们提老携幼离开家里,带着有限的干粮,在这条山沟里度过了多少个忐忑无眠的夜晚。

由于村中开垦面积小,并且山村海拔较高,气候偏冷,人们以前种地不用化肥,产量很低,再加上“人民公社”时期吃大锅饭的劳动和分配方式,我父母小时候是经常饿肚子的,他们经常吃一种叫做“炒面”的零食,想想现在人都不用为三餐发愁,是何等的幸福。

在改革开放后境况好了很多,无论年成如何不好,也不会出现饿肚子的情况。小时候我经常随父母到地里面去,他们在地里面耕作,我在一边玩耍。随着我年龄增大,有点力气之后,我开始帮助父母割麦子、拉靶、收玉米、背种子。由于海拔较高的缘故,山村中夏天最高温度也很少到30度,所以劳作的时候也不是非常的热。父亲是教师,属于商品粮户口,是没有土地的,只有我母亲、我和弟弟分了地。我们家靠地里的粮食来过日子,靠父亲的工资来支撑日常花销。

村中有一些池塘,我家对面南山和家后北山上各有一个白干池,白干是一种纯度不高的石灰岩,半白半黄,这两个池子是在半山腰白干碎岩石上挖出来的,故称之为白干池。南山上的白干池通常作为山上梯田的灌溉之用,也有人用来游泳,我小时候就和几个小伙伴一起游过一次;北山上的白干池通常作为沤麻之用。在西岸老村庄的后面的山上有三个白干窑洞,根据位置不同,分别称之为上、中、下白干窑,它们是通过自然形成加上人工开凿而来。上、下两个白干窑都坍塌了半边,其中下白干窑上经常有马蜂筑巢,它便成了小伙伴们的“靶子”,它位置很高,一般在石头的“射程“之外,但是终于,有个小伙伴瞄的很准,用一个石头把那个马蜂窝砸下来了,它像水桶那么巨大,掉下来的时候发出轰响,然后马蜂到处乱飞,小伙伴们欢呼雀跃。

但是几天之后,发现马蜂又在原地方结了一个小窝,小伙伴们前功尽弃。

中间的白干窑则保留得很好,里面有大量的存水,是山中的泉水渗透而来,西岸很多村民用担子从这里挑水作为饮用水。除了这些,在村里小路边和每家每户的院子里有随处可见水井和水窖,它们下雨时用来蓄水,经过沉淀之后作为饮用水和农田灌溉的水。

家乡四处环山,主要有南、北两山和东山,山上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其中北山伸出来一脉,成为西山,我们会看到西山峭壁上有一个个小山洞,父亲对我说,那是獾洞。獾是一种损害玉米的害兽,会把一大片玉米地全部毁掉,这种动物皮毛极其油滑,很难被抓住,于是有人便堵在洞口放烟去熏它们。有人说,獾洞都是有后门的,从前面放烟,它们很快便从后门溜掉。獾虽然极其油滑,但是还是会有被抓住的时候,我就曾在北口上某个村民家里看到被抓住的獾,它比我想象中小一点,有点像松鼠的样子,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一动也不动。

有时候能看到山上大石头的缝隙里还有一个个长条形的洞,那是沙洞,村民们为了建造房子,会在沙洞里挖出沙子来做建筑材料,他们把沙子装在袋中,用一块块木板像接龙一样铺在山坡上,将一个个沙袋顺着木板滑到坡下,然后用小推车推回家。山顶上还有一个个用石头砌成的小院子和小房子,院子里则长满了枯草,石头房子也很破旧,母亲说,这是羊圈,以前村里面有人放羊,晚上就住在小房子里,后来放羊的人少了,这些羊圈成了遗址。

由于村中的公路联通着山西和河南,山西是产煤大省,在90年代,许多卡车去山西运煤到河南贩卖,村中的公路就显得十分繁忙。来来往往的汽车为村里的商店、饭店、汽车修理店带来了生意,这些店都经营得非常红火,开始有了一些外地人在村里工作,有农村信用社的、商店的、水利工程上的。村民在商店里买东西,而孩子们也嚷嚷着父母买着买那,商品经济发展起来。

我上小学的时候,村里有个叫做李三的人退伍了,他是个喉咙沙哑的年轻人,以前在海军炊事班工作,他回到家后不像别人一样打工生活,而是在南口上开了一个小商店,他喜欢和孩子们玩,包括下棋之类的,于是他就成了孩子王,孩子们聚集在它的店里面,这样他的商店的小东西则不怕卖不出去了,当然他还会用一些小恩小惠拉拢顾客,由于他独特的营销方式,慢慢就在南口上众多商店中立足了。

除了李三的商店,南口上还有另外几家商店,有一家原来是供销社,后来改制成了商店,那个店主是一个本色商人,秃脑袋大眼睛,利益至上;还有一家店存在了很多年,那是一对老年夫妇开的小店;南口上桥的北头也有一个商店,叫“桥北商店”,是北口上一个人开的,店主的女儿叫玉红,她一直是父亲店里的店员,是个面貌清秀但是非常严肃的姑娘,有时候他做司机的哥哥也常到店里面来,他是一个高高瘦瘦有点痞气的年轻人,每到过年的时候,这个商店的柜台上摆满了鞭炮,我和我的堂弟在春节经常去买鞭炮玩。后来玉红和信用社的一个工作人员谈恋爱,然后嫁到原康镇去了,随着山村人口的凋零,她家店开了几年后就关掉了。还有一家店似乎是来凑热闹的,它开在一间车库里,那是一个退休的老头开的,他喜欢给孩子们讲故事,以此来招徕顾客,有一次他讲了一个白马精的故事,讲的是一个白马精专门钻在人的床底下,等人睡着之后吸人血,害怕的我一个星期都睡不着,躺在床山辗转反侧,生怕床底下躲藏着什么妖精,后来跟母亲说了这件事,心情才如释重负好了很多,之后才能安稳睡觉。这个老头在店里平躺式的电冰箱,卖冰棍,并且还可以用废旧的啤酒瓶子去换,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种电冰箱,我们都争先恐后去买,在炎炎夏日,舔着沁人心脾的雪糕,似乎天也不那么热了。

在供销社的边上是农作物加工处,我们称之为“加工场”。加工场里有好几台机器,农作物晒干之后我们就把它们推到加工场去加工,有台机器可以把玉米加工成粉,用来煮粥;一台可以使玉米脱壳,用来做玉黍米面条;一台可以使谷子脱壳,用来做小米饭;一台是可以使小麦加工成面粉。小时候我喜欢看着机器发出隆隆的声音,大人们在机器声音中大声地和工作人员说话,然后看到农作物被加工出来,我们感到非常兴奋。农作物加工好之后,大人们将其抬到东边的一个小房间里面去过秤,那里的一个台秤这也成为我称体重的一个方式。经营加工厂的是文太和来全,来全还是村里的电工,如果村里由于下雷雨停电的话,总是由他去忙着检查和维修电路,有时候停电的时间长了,我们也总是抱怨:“为啥来全还不把电修好?”

在加工厂的院子角落里有一家缝纫铺,北口上一个叫景文的中年男子是那里的裁缝,他小小的个子,不太爱说话,缝纫机在他脚下蹬得哗哗响。他的缝纫铺可谓人迹罕至,门口长满了野草,他也没有去清理一下,甚至一天当中只有一两个小时阳光才能照到他的门口。景文给人的印象总是静悄悄的,后来那个缝纫铺易主了我们都没有觉察到,新的裁缝是是我的邻居玲玲的妈妈,玲玲的外公也到那里做裁缝的工作,他高高瘦瘦的,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话语和上一任裁缝一样少,我只看到他早上静静地走进那个院子,晚上夕阳西下的时候,他再默默地走出来回家,一路向西走去,他头上的白发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南口上有两家饭店,其中一个我们称之为“大饭铺”,里面做的饭口感一般,但是副食却不错,在五月收买或者秋收的时候,妈妈总是要我到那里去买麻花、油条、糖糕,作为辅食。在大饭铺的南边一幢小楼,顺林也开了一家饭店,里面还有个小包间,我也曾到那边去吃过饭,曾经看到过一群人连着喝了四十多瓶啤酒。顺利饭店的主食副食口味都非常不错,我至今还记得那里面炒饼丝的味道,并且顺林夫妇也非常善于招徕顾客,于是到饭点的时候,很多来往的货车司机总是要把车停在饭店的旁边,到他的店里扫去辘辘饥肠。

尽管村里的商店和饭店有竞争关系,但是大家相处还是比较融洽的,顺林的小姨子当年是个未婚的女孩,她也在姐夫的饭店里帮忙,她是一个非常活泼的人,时间久了她便与大供销社的一个店员恋爱,后来他们便结婚了,而大供销社的另一个店员则娶了我们村的另一个姑娘——商业的繁荣也为年轻人解决了的单身问题。

然而时过境迁,随着村民人数的减少,目前只剩大供销社一家了。

村里的小学在我记忆中已经是三个校址了,原来是一座用石头砌成的二层小楼,屋子比较阴暗,据说我父母当年还在那里读过书,我的二年级和四年级也是在那里度过的。在1990年左右在河边上建立新的校址,新的学校校园不大,它处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里面花坛里种满了各种花朵,岸边也种上了一排垂柳,我在新校址读了三年,也是在那里毕业的。再后来我读大学的时候,在村委会对面又建起了一座崭新的二层教学楼,学校里开始有了多媒体设备,教室更加宽敞明亮,但是,仅仅过了不到十年,学生陆续到外地读书,现在这所教学楼已经完全空了。

我所就读的小学边上是农村信用社,村民们攒了钱都存在这里,父母有时候带我到到信用社办事,信用社的办公楼是一座两层的小楼,一层用来办公,二层住宿。院子很小,院子中间有一个水窖,深不见底,南面一个小厨房。走进办公楼,我看到它的柜台高高的,与大厅用铁栅栏隔离,办公人员座位处有一个小洞与外面顾客用以交互现金和存折,信用社的工作人员都是来自外地,他们工作也并不是很忙,他们在信用社的院子里建了一个乒乓球台,村里面的闲人经常在这里打乒乓球。

南口上还有三个卫生所,每个卫生所里一个医生,他们仨分分合合,原来是共同经营一家卫生所,后来分成三家,短暂复合之后又分开了。三个医生之中丙书的医术最好,他文质彬彬,说话慢吞吞的,把脉、写方子、抓药也是慢条斯理。丙书对病情把握很准,但是过于胆小,不敢开足够的剂量,所以找他看病总是好得很慢,村民们说他是“宁叫病在,不叫病坏”,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总是患一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妈妈经常带我去他那里看病,成了他那里的常客。另外一个医生医术不及丙书,说话有些结巴,但是敢于用合适的剂量,有时候能误打误撞马上把病治好。还有一个是女医生,所以女性到她那里看病更加合适一些。总之,村民总是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找合适的医生。

常太是我们村的鳏夫,他当年由于家庭成分不好没人愿意嫁给他,后来由于过了成家的年龄和其他一些原因,就一直单着了,他也没有选择出去打工,而是在村里面扎花圈,村委会帮他找了一个废弃的房间,他就在那里工作,谁家办丧事的时候需要从他那里买写花圈之类的丧葬品。常太似乎感觉一人也很无聊,他对邻居说:“我吃饭就放一包方便面和两个鸡蛋(在那个年代方便面配鸡蛋是美味),看着它们在碗里,真的不想吃啊!”

南口上有个二层的楼房,属于集体资产,除了一楼的顺林饭店之外,其他房间是没有人用的废弃房间,有一次来了一个苗族妇女,穿着深色的民族服装,皮肤比较黑,长得矮矮的,后脑门绑着一个大发髻,她背上背了一个婴儿,操着外地口音,说自己是从贵州来的行脚医生。这个妇女在地上摆个摊子,摆上各种稀奇古怪的药物,并在身后挂起几面“妙手回春”之类的答谢锦旗。我们感到很稀奇,因为我们这边带孩子都是直接抱在怀里,而这位妇女是将年幼的孩子背在背上。几天之后,村里开始有村民到她那里看一些疑难杂症,她用草药、膏药、按摩来治疗,村委会的人好心地把她安排住在那个小楼的二楼住下。她一边背着娃娃一边给村民看病,一些人来看过病,似乎有些效果,但是另外一些人说效果并不是很好,几个月后,那个妇女就不知道去别的什么地方了。有人说她是骗子,专门在偏远的山村里招摇撞骗,有人说她还是真的有些医术的——这位少数民族的妇女成了一个永远的谜。

那个小楼的一楼有一段时间则种过蘑菇,我曾经走进去观察过,两边的窗户都被厚厚的帘子盖上了,房间非常阴暗,几乎看不到阳光,借着灯泡的光亮,我看到有人地上铺了一层浅浅的土,那土有点像锯末,上面长出了一簇簇的蘑菇,很多村民去观看,正是快要过年的时候,于是蘑菇很快就被卖光了,但是那一年之后,竟然没有再种了。

在桥北商店的二楼,我二舅的媳妇——二妗还和她闺蜜合伙开过一家理发店,它像大部分乡村理发店一样,里面设备不多,但镜子、明星海报等物品一应俱全。我曾经到她店里面接受过一次理发,但是理发的时候她的电剃刀在我头上行走,我觉得我的发根奇痒无比,似乎有许多只小虫子在头上爬来爬去,于是我就再也没去过,依然都让邻居老唐帮我理发。

二妗和她的闺蜜长得很像,关系也是好到形影不离,她们都是从别的村子嫁到我们村里来,一个嫁到西岸,一个嫁到北口上。她闺蜜的婆婆是一个胖胖的妇女,讲话犀利,她很得意地编了一段打油诗来形容她的三个儿媳:

“老大娶个七仙女,

老二娶个牡丹花,

老三娶个小神仙,

双职工人会挣钱!”

她究竟是“牡丹花”还是“小神仙”我不是十分清楚,但是这首打油诗在村子里广为传唱。

村里面南口上商店的门口还经常有棋摊子,棋摊子放在地上,对弈着坐在小板凳上“厮杀”,几个中国象棋爱好者聚在边上,有年轻人,也有上了年纪的,通常两人对弈,观棋着也在边上指手画脚,虽说“观棋者语”,大家也并不恼。凭着这份热爱,下了一局又一局,直到天色暗淡,炊烟升起,大家才揉揉已经发麻的腿,拍拍身上的尘土回家。

在下棋的时候,有一次还是发生了意外,有个下棋的老人——老张,像往常一样在跟别人下棋,旁观者一如既往在边上指手画脚。老张连赢几局,心情舒畅,但是他突然说,我的胸口有点闷,大家看到他脸上发青,紧急把他送到卫生所吃下一些速效的救心药,之后通知他的家人把他送到城里的医院去,但是他还是不幸去世了,之后棋摊停了很久——为了哀悼老张,但之后又重新开始了,因为这种智力的博弈里面充满了激情,人们为了释放“闲散的智商”聚在一起,是难以完全中断的。

在村委会大院里面有个戏台,戏台上面写着“祭公口剧院”(口上村原名祭公口),每年农历七月二十五的时候这里会有社戏。在这前后一共三四天时间里会在村里形成集市,盛况空前。七月二十五前几天北口上的村民要从柏尖山上把三仙奶奶的灵位“请”下来,请神仙一起看戏。随之,唱戏的来了,他们一般都是河南其它地方的豫剧团,或者是曲剧团(曲剧是河南的一种地方戏)。剧团里的小伙子身手很敏捷,他们在舞台里爬上爬下,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就把帷幕扎好了。在边上的食堂里则响起了咚咚的切菜的声音,那是村委会组织几个村民厨师在为他们准备晚餐。剧团的人操着外地的口音,他们被安排在村委会闲置的房间里睡觉,他们用稻草铺在地上,然后再往上面铺上铺盖卷了来睡觉,条件比较艰苦。清晨在很早的时候有村民发现一些演员到边上的小山上去练嗓子,他们的声音在几个山头之间回荡。

那几天是村里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小商小贩从四面八方云集而来,在公路的边上搭起货摊,以三岔口为中心,一直延伸到村子各个角落。他们有卖衣服的、打耳钉的、照相的、测血压的,还有各种卖小玩具的,这些商品或者服务都是平时在村里的小商店里难以看到的。到了白天,小贩们将汽车或者三轮车停在路边,边上支起摊子,忙着招徕顾客,中午的时候,路边的山楂树投下了大片树荫,他们就在树荫下撑开躺椅,懒洋洋地躺着休息。村民们几乎全家都出来购置物品,邻村的人也纷纷过来看戏、购物,小朋友则缠着父母买零食和玩具,路上的人摩肩接踵,远处看去,人山人海,蔚为壮观。

我外公退休之前有过炸油条的经历,每当这时候他在戏院门口搭了一个白帆布的棚子,请他以前工作上结识的朋友——他们都从合涧镇来——帮他炸油条出售。油条炸的很不错,顾客从来没有间断过,营业额节节升高。在卖油条的同时还顺便出售一种小玩具:注满水后可以吹响的塑料小鸟,村里小朋友们很喜欢,于是很快销售一空。每次营业结束之后,大家都回到外公的家中,吃饭聊天,而我则会选择在灯下读几篇小故事。吃完饭后大家聚在院子里,有的人躺在躺椅上,看着灯泡边上跳着“圆舞曲”的飞蛾;有的卧在竹席上,回忆着以前的往事,其乐融融。

在社戏期间,除了买玩具和零食,孩子们最喜欢的事情则是到后台去玩,用稀奇的眼睛看着墙上挂着的一件件戏服、假胡须、兵器,聚精会神地看演员们化妆,这时候如果后台人太多了,剧团的人就会把孩子“轰”出来。每当锣鼓响起,戏开始了,小朋友开始跟着大人们看戏,看不懂文戏,于是武打的戏就成了孩子们的最爱,我也很喜欢看包公的戏,因为包公嗓门很大,唱起来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正义感。在演员唱戏的过程中,很多小朋友悄悄走到前面,悄悄坐在舞台边缘上看戏,如果聚集的多了,遮住了台上的演员,就会被戏班的人“赶”下来,但是只过了一会时间,小朋友们又聚集了上去,因为演员的妆容、服装、音乐的伴奏、舞台的灯光、似懂非懂的情节似乎把小朋友们带到了另一个世界,怎么赶得走呢?

晚上必然有夜戏,我们去看戏的时候拿着手电筒,走在山间的小路上,这时候青色的玉米长得很高了,山村中布满了一个个“青纱帐”,萤火虫在这个时候飞起来了,看着闪闪的萤火虫从路边草丛上方飞过,一直朝着远方的山坡去,直到消失为止。

舞台上的灯光早早地亮了起来,豫剧用的语言是河南话,所以很难听清楚戏文的每一个字,为了方便起见,唱戏时会有字幕打在边上。我上了三年级之后就逐渐看懂字幕了,看戏再也不是“看热闹”,而是“看门道”了,这时候我还能分辨出演员的唱段戏文和字幕台词不一致的地方。无论是古装戏还是现代戏,这时强烈的灯光照在演员的脸上,可以清晰地看到灯前的蚊虫在飞来飞去,灯光也反射到茫茫的夜幕里,演员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播到群山之巅,再传出很远很远,那逐渐成了我儿时挥之不去的记忆。

介绍完南口上,再来介绍西岸自然村。

西岸在通向山西的路边上,原来自西向东的河流在这里改变了一个方向,变成了自南向北,村庄聚集在河岸的西边,所以取名为西岸,西岸村的人口以李姓为主,在最初主要集中在河岸以西、西岬后以东的一块区域,房子大多古式建筑,这一片称之为“西岸老村庄”或“老村庄”,后来村庄慢慢往西、往南、往东扩张,在20世纪末的时候达到最大,而原来的老村庄还保留在那里。

西岸老村庄长满了高大的树木,石板小路蜿蜒地铺在高地不平的地面上——下雨的时候才能感觉他们给人带来的便利,老村庄到处都是石块砌成的房子,这种老房子大部分是二层的小楼,房顶是坡屋顶,通过一个仄仄的小木楼梯走上二楼,二楼层高较低,也不住人,基本用来储藏粮食或者杂物。这些房子基本都是十室九空,有少数房子已经塌陷了,院子里和屋顶上长满了野草,可谓“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有一次我妈妈把我带到西岸的老村庄了,打开了一个大院的门,然后又打开了院中一个小房间,黑黑的小屋里面都是布满灰尘的农具,她说:“这也是咱们家的房子,原来是你三爷家的,后来他们搬到县城了,这个小房间就分给咱们家了。”我很吃惊家里还有这样一块“飞地”,妈妈给我开玩笑说,以后你娶了媳妇,这里就是你的新房,听了这话,心中一句“呵呵”飘过。

老村庄的房子比较拥挤,树木也显得高大,常常有各种各样的鸟在树上搭建鸟巢,有时候感觉它们吵吵闹闹地在头顶上开会。我们跑到这里,也尝试着用弹弓打鸟,但是基本没人能命中目标,鸟儿自由惬意地在高大的树木中穿梭飞行,全然不理会我们打偏的子弹。树木以洋槐树居多,还有很多臭椿树,它的叶子上能看到一排排列成卫兵一样的蛾子,那是斑衣蜡蝉,它们不但有灰色的翅膀,并且也有很大的弹跳能力,它静止的时候其貌不扬,像树枝的一部分,但是它张开外翅之后,就会看到颜色极为鲜艳的内层翅膀,美轮美奂,所以我们叫它“花大姐”,“花大姐”虽然色彩斑斓,身上却有一种浓浓的臭味。刘亦菲主演的一个电影叫做《夜孔雀》,里面讲臭椿树上会有一种异常靓丽的蛾子,叫做“夜孔雀”,但是我却从未见过“夜孔雀”,难道夜孔雀和华大姐有某种联系?或者想必是不一样的臭椿树品种吧!

说到“花大姐”,我想起了一次火灾,有一天我和小朋友抓了几只“花大姐”,打算在老村庄的边缘烧烤它们,但是我们玩火的地方在一堆玉米杆边上,火势渐渐变大,没想到一不小心把整堆玉米杆都点着了,风借火势,火助风威,一大堆玉米杆冒出熊熊大火,难以靠近,更加危险的是,玉米杆堆边上是一个猪圈,猪圈里那头猪感觉到了热浪,在圈里面四处跑着,发出很大的吼叫声。其他的小朋友看到这个情形就惊呆了,只有我跑回去找大人,当时姥姥正在我家里做客,他们马上行动,拎着水桶跑过来,才扑灭了火。所幸火灾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从那之后,我们吸取了教训,再也不四处玩火了。

老村庄一直向南绵延到公路边,在老村庄南岸头有很多花椒树长在那里,每到夏末的时候,它都会长出成串的花椒,原来是青色,之后慢慢变红,花椒树上有很多小刺,采摘的时候要非常的小心。花椒树树枝和一般的树枝不同,它非常柔软,塑性很好,似乎能把它弯成各种形状,并且它有一种特殊的味道,能防虫子。

而西岸村的新的房子,有少许夹杂在老村庄中,但大部分是在老村庄之外,这些往往是用砖和水泥砌成的平顶房,层数也由原来的一层变成了两层,马路边由于交通便利,很多人把新房建在那里,于是就慢慢占用了路边的田地、打谷场,一直向南边扩展,最后新的村庄形成了一个半月的弧形。

在西岸村,只有少数几家住在老村庄西面的一个小山坡以西,那里夹在两个山脊中间,形成了一道沟,叫做“大北沟”,也叫“西岬后”,我家便住在西岬后,在山腰上,位置比较高,从公路到家里我家垂直距离要有十几米。我们每次回家都要从老村庄里穿过,翻过西岬,七拐八拐才能回到家,我只有三四岁的样子,每次往家里走的时候我都会乏力,路过有一家门口,他们那里有个大石条用作凳子,我一屁股坐在上面,向父母嚷嚷着:“走不动了,坐下歇歇!”有几家人在石凳上坐着吃饭,每当我这样说的时候,他们觉得这样很有趣,总是哈哈大笑。

在西岸的村西边,也就是我家下面的公路边上,原来有一座石拱桥,是村西头跨过河流通往对面南山上的,桥面长满了野草,桥下有一棵核桃树,夏天的时候,我们常常在桥上摘核桃吃,那种青皮核桃吃的时候总是在手上留下黑色和黄色的痕迹。但是在1996年的时候桥被洪水冲断了,那棵核桃树也不知所踪,由于那条道路重要性不太大,所以并没有再去修它,于是现在那就成了干涸的河床,露出白色的鹅卵石,只有下大雨的的时候才会有河水流过。但是西岸东边有座桥,是通往南口上的,却幸存下来了,那座桥是去往南口上的必经之路,所以重要性很高,但是桥两边没有栏杆,曾经有几个人在晚上从桥上不小心掉下来过,虽然没有受伤,但是也让人意识到它的危险性。洪水过了之后,桥上便安装上了红色的栏杆,那座桥也有它的名字——西岸桥。

经过大洪水之后,村里开始考虑公路的规划,原来的公路从老村庄和新村庄中间穿过,来往的车子很多,非常危险,我小时候就差点跑到一辆车的轮下,于是村里决定在新村庄的南边,也就是河边重新修建一段公路,以后汽车只能从哪里行走,而原来穿过村庄的公路则作为非机动车道和人行道。这样一来,新的公路和河流有了交叉,于是在西岸桥的不远处那段公路则造得低洼,变成了一个漫水桥,雨季的时候,小河可以从漫水桥流过,汽车则安全地从新建的马路驶过。

在漫水桥的河流边上是南山,南山在这里形成了悬崖,悬崖底部有个山洞被石头垒起来封住了口,96年的时候发大水,那个封口曾经被冲开过,但是等河水消失之后很快又被封了起来,那里面有什么,到底是谁把它封起来的?我们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有人说这是某个村民的孩子死了,封在那里面,另外有人说那里阴气太重,悬崖上经常落下石头,尤其晚上那里非常危险,还是不靠近的为好。

在西岸桥边有个铁匠铺,铁匠叫喜元,他还有个帮他的弟弟叫来元,村里的锄头之类的农具都是他打的。常年劳作,喜元的肌肉变得非常发达,后来村子里车多了,他便增加了气锤等大型设备,将铁匠铺改造成了一个修理汽车的修车行。他的工作间黑黑的,里面有一堆又一堆的机械设备和器具:大型的气锤、淬火的水桶、电焊机、氧焊机,屋顶上还有一个桶,是用来装电石的,孩子们看到这些感到非常新奇,于是常常去看喜元打铁、修车。

在喜元的铁匠铺边上,也就是在西岸桥边上,有一对外地父子开过一家木材加工厂,父亲矮矮壮壮,头发蓬松,儿子脸蛋红红的,朴实坚毅。他们对人很热情,西岸村里的人都很喜欢他们,不幸的是,96年发大水,他们的设备、房屋都被冲走了,那个儿子也几乎丧命,之后他们就搬走了,我想,他们是带着对我们村的好感和对残酷的自然灾害的无奈离开的吧!他们走后,底湾有个人也短暂地开过一个木材加工场,但是时间也没有几年,村中人口开始大量外迁,加工厂便关掉了。

西岸居住最多的是姓李的,原来是一个家族,后来慢慢扩大,逐步形成一个自然村,李姓的人性格比较平和、谨慎、勤劳、节俭,像传统意义上的中国人。北口上则是在通往北边的路的边上,景姓人比较多,与西岸的人不同,景姓人比较活泼,他们做事情容易成功,也容易闯祸。而底湾则在往东的公路边上,那里姓张的比较多,张姓女性格比较泼辣,嫁到别的地方之后往往是当家作主,比较旺夫。

除去西岸、北口上、南口上、底湾四个比较大的自然村外,在底湾的东边还有闫家头,在北口上的北边还有范家沟和栲栳沟,在西岸上的西面还有西湾、琅沃沟和崔坡口。由于小的自然村交通更不方便,生活更加不易,所以口上村的迁徙浪潮则是最早从小的自然村开始的。

北口上的居民房屋大部分聚集在西坡上和河边阔地上,东坡上只有一户人家,他家边上有一个用石块和石灰水泥砌成的大池塘,池塘边缘打水处有钢栏杆来防止落水。周围树木郁郁葱葱,这个池塘就像一颗明珠一般镶嵌在那里,池塘作为饮水的水源,有络绎不绝的人来这里挑水。北口上的村庄和西岸类似,树木掩映,郁郁葱葱,古老的石臼、土地庙、石板路在无声地诉说着它的沧桑。

北口上比较有名的地方就是天池了,天池在北口上的北面,是一片洼地,这个地方在下大雨的时候从来不积水,村民认为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所以称之为天池。勘察队的人来勘察之后推测天池下面是一个很大的溶洞,下雨的时候都雨水斗渗透到溶洞里面了,所以难以积水。由于这个溶洞有很大的潜在旅游价值,于是开始有人来这里向下面钻探,打了很深的洞,但是无功而返,这批人就走了,后来又有资金更加充裕的人来这里用大型机械钻洞,钻得更深了,依然一无所获,到目前为止,这个洞已经钻了大概有了100多米了,一块石头扔下去,很久才能听到回声,这里挖出的泥土已经填满了很多洼地。但是到目前为止,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现。最近一次挖掘是在2015年的时候,从那次之后,挖掘工作就中止了。

       北口上的另外一处地方是天官坟,它位于北口上南侧,北山的尽头,是清朝康熙、雍正年间礼部侍郎景日昣祖先的坟茔,在群山环绕的村庄里,这里正好没有山岭遮挡,视野开阔,青山蓝天,尽在眼中。但是坟茔已经完全破败,成为一处乱石堆,杂草在石头缝中肆意生长,可谓“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口上村是景日昣的祖先成长、劳作过的地方,天官坟这堆乱石堆下面埋葬着他含辛茹苦的先人;但是景日昣是在嵩山边上的登封县成长的,死后也葬在那里,登封是生他养他的故乡,不知道景日昣当年功成名就之时,是否知道这个小山村,是否来祭祀过自己的祖先呢?

说完北口上,接着介绍底湾。

底湾在南山的尽头,东山的边上,几十户人家分布在河流的两岸,其中南岸是底湾的老村庄,再往南便是地里沟,那里有大片的田地,西岸的人都要去那里劳动。

每次去地里沟要经过底湾,穿过一个长长的、阴暗的石板路,两边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羊膻味,接着听到咩咩的叫声,那是有家人家养了一圈山羊,它们被关在石头砌筑的羊圈里,各种颜色的山羊则探头探脑地伸出木栅栏向外张望,因为村里很少有人养动物了,我感到很稀奇,总是要驻足观看一会才去跟着父母去地里面。养羊的是个长胡子老头,他披着一件灰白色的羊皮斗篷,赶着一群羊从这个山头跑到那个山头,有时候羊摔骨折了,他能够娴熟地把羊腿接好。底湾除了养羊的,养狗的似乎也很多,有一次爸爸去地里沟,不知道为何突然窜出一条狗,爸爸的腿被咬伤了,所幸没有造成大的伤害。

底湾的人似乎很喜欢养各种奇怪的动物,有个妇女兼做鞋匠,村里人鞋子坏了都会拿到她家里去修,他们家养了很多海狸鼠,那是一种像棕色老鼠一样的动物,但是比老鼠大多了,能在水里游泳。海狸鼠的窝一半做成泳池,一半做成陆地,所以它们有时候在水里游泳,有时候则上岸休息。我问她:“这种动物你养它干啥?”她说:“拿去卖,海狸鼠的皮毛是比较好的,可以卖钱。”

底湾南边的地里沟里有时候会有不常见的动物,有一次我看到一只大鸟飞过,它的脖子上有红色的垂肉,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鸟,长大后才知道那是一种热带的鸟类,至于为什么会飞到我们村里,这是一个谜。

在西岸自然村的西面是西湾,西湾是有十几户人家组成的小自然村,除了一两家之外,全部坐落在河水的西岸,那里通过一个小小石拱桥和马路连接,从马路上看过去,他们全部住在河对岸,东边是高山作为屏障,只有南边是一片开阔的河间谷地。在西湾的村口有一家养鸡场,它已经存在了有20多年了,养鸡场的主人是我的小学同学,他父亲经营这个养鸡场,后来传到了他的手里。在这个养鸡场里,我第一次见到了洋鸡蛋,与我们家的土鸡蛋形成了对比,并且洋鸡比土鸡高大。但是没想到若干年后,吃土鸡蛋成了潮流。

西湾再往西边则是另一个自然村——崔坡口,这个小村庄正好在两座山之间,土地狭小,也光线也不充足。村庄房子全部用石头砌成,整个村子好像是挂在公路北边的山壁上,小河经过这里和马路有个交叉,于是那里就形成了一个漫水桥。再往西走,就是一个叫做门上的小村子,说是一个小村子,但是它实在是算不上一个小村子的规模的,它就像镶嵌在石壁上的,只有几扇古老的门显示它们是有几户人家的。

在西湾养鸡场边上有一个岔路口,往南面走不到一公里又是一个小村子,整个村子的树木很多,周围的山挨得很近,显得比较阴暗,这个村子叫做琅沃沟,但是我们戏称为狼窝沟,里面有个叫做建林的人,他喜欢怪力乱神之类的东西,当年他的儿子只有四五岁,还在上学前班,他对学校的老师说:“知道吗?我儿子的背后有一条毛龙。嗯,以后要成一个人物。”教他儿子的老师是个老头子,也非常迷信,他把那个小孩叫过来,看了看后背,果然背后有一条长了毫毛,果然是“毛龙”啊!

在底湾的东边过了一个山口是闫家头,闫家头边上已经没有了高山,像是处在一个丘陵地带,视野开阔,一垄一垄的田地向远方延伸,蔚为壮观,几户低矮的人家沿着丘陵建造,丘陵再往北面则是越来越高的山峰,一直延伸到柏尖山。闫家头山口边上有河水冲积出来的大片田地,可以称之为东口上的粮仓啊!

在北口上村边的天池处有大片的田地,那是口上村耕地最密集的地方之一,这个地方十分平坦,村民在这里开辟了高高低低许多农田。在这里有两条路向西通向两个小自然村,范家沟和栲栳沟,范家沟却没有一家姓范的,栲栳是一种柳条编成的容器,可能栲栳沟的名称就是因此而来。范家沟前面是一座山,翻过山就到了西岸上,村里面养羊的比较多,我曾经无数次爬上北岭看到范家沟,那里有几户人家安静地坐落在北坡上,范家沟没有通公路,所以交通困难,虽然远远地看到过它无数次,但是我却只去过范家沟一次,这里称之为范家沟,但是却没有一户姓范的人家,或许这个村子的历史比我想象的更家古老,这里原有姓范的人家,后来搬迁了吧!

栲栳沟有公路通入,比范家沟交通方便,户数也较多,我曾经去过几次,这里处处是石头房子,有个小的打麦场坐落在村口,这里无论南坡和北坡都有人家,山村像极了西岸的老村庄,人也更加淳朴。这里再往沟深处走,还有一个更加偏远的栲栳沟里沟,没有通公路,所以人家更少,这里更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栲栳沟由于离口上村的中心太远了,所以在以前这里也是有所小学校的,低年级的孩子在这里读完一、二年级,然后再到口上小学读高年级,所以对于栲栳沟的孩子来说,栲栳沟的小学可以称之为“初小”,口上村的可以称之为“高小”,后来由于教学环境和师资欠缺等原因,栲栳沟的孩子们从低年级就要去口上小学读书,这样就太辛苦了,于是出现了在南口上租房子陪孩子读书的人,再过了几年,栲栳沟和范家沟的人家一户户迁走了,这才拉开了整个口上村迁徙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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