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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乡愁,好像是上个世纪的旧词了。要说“乡”,现在的许多孩子更是对它毫无概念。根据费孝通的解读,“乡”之根本在于血缘与地缘的联结。所以无法流动的土地,成为寄予乡愁无可替代的载体。城市发展太快了,“乡”的边界正在消融,有的人身在城,心在乡;有的人身在乡,心在城。城与乡,对许多人来说,似乎无法同时安放灵与肉。
母亲是外市嫁过来的,记忆中每次妈妈从广播站取回一封信,就要花好几天收拾大包小包,然后赶着一个麻麻亮的清晨去挤绿皮火车,天黑到站后再转一辆破旧的小巴,在山路中颠簸几个小时,最后踏上一条满是泥泞的小路,通往她心心念念的娘家,在热情的招待中吃下一碗热气腾腾的白汤饺子,纾解一路疲乏。母亲的乡愁是在闭塞的交通里,怎么绕也绕不出去的缱绻。
结婚后,因为丈夫是外省人,不便经常回家探望,于是隔三差五给老家打个电话问候,让在外工作安家的他心里多少有些慰藉。有了孩子后,视频电话愈加频繁。手机让他仿佛一下打开了“上帝”视角,没有了距离的落差感,每一次屏幕上的同框,与相聚之乐无异。丈夫的乡愁在一根无形的通讯线路上疾驰,一秒抵达,甚至没有给思念发酵的机会。
我从小到大都在这个城市里生活、学习、工作和结婚生子,因而也从来没有长时间的离家经历。我很好奇乡愁是什么样子的,可惜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去体验。
可我在而立之年日渐生出了一种向往与惆怅。母亲的乡愁投向了一个具体的地址,丈夫的乡愁连接了一串熟悉的数字,而我的乡愁要寄予的是一个从未到达的远方,在一个从未发生的时刻,就好像一封地址填写错误的电子邮件,却不知它被困在了哪一个错误的程序里,发送不出去。
在这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城市里,我平静了三十多年的心却开始感到了不安。人大多是从熟悉的环境中获得安全感的,可我却偏对一个从未去过的远方,称为我的故乡。那是一片怎样的地方呢?那里有宁静的湖,梭罗曾在岸边散步思考;冬天雪国的森林里藏满了奇珍异果,等待童年的迟子建来寻宝;还有旖旎的热带岛屿风光和故事,总也说不完,那是张晓风文字的极限,不是大自然的极限;哦,对了,那里还是一个色彩明快的二维世界,在格子方块中,有高木直子的家乡美味土菜,直愣真诚的线条笔笔生花。
我对“故乡”的想象,大多是从书本中来的,我从未到达过那个地方,却心向往之。我想回归的那样一片土地,应是我自由意志的神往之地,干净是它的装饰,真诚是它的语言,热爱是它那不可流动的土地根脉。在彼处,而非此处,没有狡诈,没有贪婪,没有贵贱,没有虚假。在那里,没有所谓的熟人社会、关系社会、阶级社会,你我都是真诚的拥趸,热爱自然、热爱人类、热爱生活,在被一切的热爱包围中,坦诚地、健康地、无畏地生长。
无所谓东西南北,彼处心安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