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的日子总是过得很慢,父母仿佛衰老在那几年。穷人的孩子早懂事,我们姐弟三人渐渐大一些,主动分担了一些家务,比如烧饭做菜、洗衣服、打扫卫生,让早出晚归、一身疲惫的父母,回到家有饭吃,有水喝,看到的是不脏不乱的家和懂事孝顺的儿女。
农村用水,要去干净的河里用桶挑回来,村里的孩子们大一些,承担起挑水的活,尤其是男孩子。我是老大,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也学着挑水。河离家比较远,两个桶未打满,扁担压在肩膀上,很重,小小的身子被压得走路打晃,两桶水到家,只剩一半,父亲有一次看到了,跟母亲说:“不要让小孩子挑水,压得个子长不高”。我个子矮,不知道是不是童年时期被压的,哈哈。
父亲很细心。那时候除了过年、祭日,或者红白喜事,平时吃不到荤菜,鸡蛋都舍不得吃,吃的最多的就是炒辣椒,放点酱油,下饭呢。父亲和母亲说:“你带着吃辣椒,当心小孩子胃吃坏了”。长大后,胃没有吃坏,倒是无辣不欢。
小学就在村里的最高的小山上,两座教室,上午两节课后还要冲回家喂猪,就这么混着结束了小学生涯。初中考入了县中,正儿八经地、真正地学习才开始。
父亲非常重视我们的学习,初中第一次期中考试,我在年级排名第一,他高兴的很,特意带着鸡蛋,去学校班主任那里感谢老师,希望严格对我。记得有一次,我被评为优秀三好学生,学校借县电影院开表彰大会,并邀请三好学生家长出席。我父亲和几个家长坐在主席台上,后来的几十年,他一直引以自豪,因为其他家长都是县城人,只有他一个乡下人,他觉得有面子极了。
村里的同龄孩子,小学结束后,各种原因没有继续学习,帮着大人干活了。有的人也会对父母亲说,一个女孩子读什么书啊,还要花钱,不如在家帮忙,又能挣工分。父母亲顶住压力,吃着腌菜也供我们姐弟仨读书。
八十年代,政策有所变化,为了改变贫穷,父母亲开始做点小生意。几十里的农村土路,硬靠双脚走,每天挑着担子,走村串户,挨家叫卖瓜子花生。经济有所改善后,买了辆二八大杠自行车,瘦小的父亲,上下车都费劲,后面驮着蛇皮袋装的瓜子,像骑着匹高头大马,每天骑行在崎岖山路,去那些偏僻的村庄卖瓜子。晚上回家,天已经黑透了。
没有路灯的乡间,不知道有没有跌过跤;下雨飘雪的日子,恐怕也淋湿了自己;早出晚归的生活,肯定没有吃饱过。可恨我长大后,听他们回忆往事,都没有问过这些。
我唯一知道的,是那段时间,父母亲每晚凑在昏黄的油灯下,父亲拨拉着算盘珠子,母亲一张张数着钱,油灯晕着他们脸上止不住的笑容,从心底溢出来的快乐。对未来的憧憬,使他们抛却了疲劳,顾不上饥饿,精神抖擞地继续奔波在脱贫致富的路上。
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