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晚上7点，办公室里只剩叶子这一盏灯，从放学到现在她都在电脑前趴着。

终于，她长出一口气，把头从电脑前抬了起来，坐直身体，舒展了一下脖颈。明天检查的材料全部整理完毕，可以回家了。

整理好羽绒服，系上围巾，关门熄灯，叶子走进了茫茫夜色里。

12月的夜晚，呼呼的北风刮的脸生疼，她把围巾往上拉了拉，准备去前面等公交。

刚走了几步，朔风呼啸着，打着旋儿，扑了过来，冰得人机灵灵打了个冷战，叶子这才发现没吃晚饭，浑身冻的发抖。

学校旁边有一家饺子馆，个儿大皮儿薄馅儿足，味道鲜美，是她们办公室不回家吃饭时，去打牙祭的好地方。

店内那橘黄的灯光散发着浓浓的暖意，氤氲的水汽模糊了玻璃窗，好像在对叶子招手，“快来，吃饱了再走。”

还是先填饱肚子要紧，叶子一溜小跑来到了饺子店。

推开店门，充足的暖气，一下子包裹了她，感觉自己僵硬的身体和头脑一起又活泛起来。

叶子挑了三两猪肉茴香馅儿的饺子，要了两个小菜，付过钱，安心地等待这顿一个人的晚餐。

小店饭菜味道不错，价格也很合理，质朴干净，再加上不少被寒冷赶进来的人，此时显得满满当当是一副生意兴隆的模样。

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饿，今晚的饺子格外好吃，咸鲜的口味儿，搭配上茴香散发的特殊香气，混合之后的丰富口感让叶子扫清了加班的疲惫，心情好了起来。

02

吃着饺子，喝着热饮，忽然觉得冬天有冬天的快乐，因为冷才特别暖。

这时，左前方一个小男孩频频扭头看她，叶子下意识抬头一看，是自己班的学生明轩。

哎呀，坏了，自己狼吞虎咽的样子一定被孩子尽收眼底，一直维持的优雅淑女形象，今晚一下子碎成了渣渣。

她赶忙把刚塞进口的大饺子嚼了两下，使劲儿咽下去，一着急，那饺子把她噎的够呛，连忙喝口水，顺了顺气儿，唉，今个儿怎么这么狼狈？

明轩站了起来，叶子也准备好了笑脸，只是，旁边一个女人又把孩子按在了凳子上。

叶子的笑有点僵，她这时才把注意力放到明轩旁边的女士身上。

是明轩妈妈。

小明轩再一次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扭转身想要和老师打招呼。

旁边的人也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用一只大手又把明轩拽了过来按在凳子上，叶子还听到一声低低的：“快吃，别来回看。”

叶子有点莫名其妙，吃饭的时候碰到老师，孩子想打个招呼怎么了？

难倒是？怕自己让她付饭钱？

这怎么可能，大家都是点餐后马上付钱，不可能不知道呀。

叶子又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刚才那个饺子吃太快，心里有点噎得慌。

不说就不说，多大点事。

03

饺子刚才被干掉了一半，叶子继续慢条斯理，享受她的晚餐。

副校长雷打来电话：“叶子，有人说你接受了学生的礼物，是一个茶杯，有没有这回事儿？”

“啊，什么？没有……有。是这么一回事儿。”

叶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告诉了雷校长。

上周课间的时候，叶子和抱着作业本的明轩不小心碰在了一起，手里拿的玻璃杯掉在地上碎了。

这个杯子是爸爸送给自己的礼物，碎了，还是挺可惜的。不过她的第一反应是看看明轩有没有伤着，确认了孩子没啥问题，这件事儿就过去了。

第二天，明轩妈妈让儿子拿来了一个水杯，说是赔偿叶子老师的。

叶子让孩子带回去，还给他展示了自己抽屉里边的几个杯子。

她告诉明轩：“那个杯子碎了就算了，老师有杯子呢，你看，这个是我跳绳比赛得的奖品，这个是长跑得的，这个呢是去年班级成绩优秀得的奖品。真的用不着。”

“等你们今年毕业的时候，我肯定还能再得个成绩优秀的奖品，是不是？就靠你们了，加油，说不定又是一个杯子呢。”

明轩高兴地带着杯子回去了，走的时候告诉老师，他一定要让自己成绩优秀给老师加分。

本以为这件事儿就此揭过。

那知道过了一天，明轩又带着一个杯子来了，他告诉叶子老师：“这个杯子也是妈妈的奖品，妈妈也有很多奖品，请老师一定收下。”

叶子哭笑不得，让孩子带回去，旁边一个老师开玩笑说，“哎呀，那你们俩换换用得了。”明轩这才破涕为笑，叶子觉得好玩儿，精心给孩子挑了一个最漂亮的杯子，做了交换。

只是没想到，这才过了三天，她接到了校长的举报反馈。

雷校长缓和了语气，“你是个年轻老师了，不知道这方面多敏感吗？换什么换？明天把杯子还回去。人家的杯子500块，你就说自己处理不谨慎，给人家道个歉吧。一个小小的杯子惹这么多麻烦，你说值不值。”

叶子挂了电话，猛然想起朝刚才的方向看去，桌子上杯盘狼藉，那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又有人推开小店大门，带来一股骇人的冷气，屋内食客惊呼，下雪了！

叶子看着桌子上冷掉的饺子，忽然没有了食欲，拎起背包，消失在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