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明天就要离开芝县了，今天是周灵待在这里的最后一夜。县长特地请了一桌，要欢送周灵，这次周灵就再不好推脱了。
“周灵，我敬你一杯！你这小伙儿，工作上没的说。”县长举起白酒杯，站了起来。“我们大家都要敬周灵一杯，没有他，我们县里的脱贫任务哪能进展得这么顺利。”一桌的同事也都站了起来。
周灵赶忙站起来：“县长您言重了，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是啊，秦璐和我们周主任配合的很不错呢！这几个月，周主任可没少栽培吧？你应该和你们主任喝一杯。”综合科的姚科长看着坐在周灵旁边的秦璐，满脸堆笑。
“没有，都是周主任指导得好，我们都只是打打下手。”秦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对，小秦也陪一杯。“”县长对着秦璐说道：“你们周主任明天就走了，小秦，把饮料换成酒吧。”
秦璐犹豫了一下，周灵赶紧说：“县长，女同志就不要喝酒了，再说，秦璐她平常也不喝酒。”
“哈哈，还是你周主任怜香惜玉啊。”姚科长看着满脸通红的秦璐，“那你是听县长的还是听你们周主任的呢？”
秦璐默默地把杯中饮料喝掉：“感谢县长、周主任还有各位同事的支持和帮助，我作为新人，这几个月学习到很多，非常感谢大家。”说着就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白酒。
“小秦是个好同志！啥都不说了，这一杯，我们敬周灵，干！”县长一饮而尽。周灵见状，也赶忙一口喝完，辣辣的感觉从喉咙滑下，触碰至肚里仿佛又弹了起来，周灵觉得自己的胸腔仿佛被这酒气给鼓起来了。
秦璐也是仰头喝完，然后皱着眉头“啊”地哈了一口气，捂着嘴巴咳了两声，脸变得更红了。
周灵看了也过意不去，拿起桌上的橙汁想就给秦璐倒，秦璐接过橙汁，笑着对周灵说：“周主任，没事，今天我就喝两杯。”说着又给自己满上了白酒。
“哟，女中豪杰啊！看不出来，小秦可以啊。”姚科长举起酒杯，“我敬女中豪杰一杯。”
周灵见状赶紧说：“姚科长，秦璐不会喝酒。”
“那周主任替她喝吗？”
“我们主任胃不好，我来喝。”秦璐又是一口喝掉，然后接着咳嗽了几声。
县长见了，就说：“姚科长啊，你今天这么想喝酒啊，来跟我们其他同志也多喝一喝嘛。而且小秦都说了，他胃不好，不要让他喝太多。”
“是是是，县长。我这不是就是因为周主任要走了，想多喝几杯。不然以后周主任高升，天各一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姚科长晃着杯中的酒说道。
“我都会在灵州，电话也不会变，欢迎姚科长来灵州玩，大家伙也是，去灵州一定要跟我打电话。”周灵举起酒杯：“县长，这杯酒我敬您，谢谢您的厚爱，我挂职这一年多，您对我的支持是最大的。”
“哪的话，我要感谢的是你才对，灵州送来的一个好人才啊，我多想把你留下，可是我们这穷乡僻壤的肯定不如灵州有发展空间，以后你可得多回来看看。”
“县长，哪儿的话，芝县肯定会越来越好，芝麻开花节节高嘛。我一定一定会常回来看看。”周灵又一杯酒下肚，发现脑袋开始晕乎乎的。
席间大家是吃少喝多，姚科长频频让周灵和秦璐喝酒，周灵在打了一个“通关”后，跑到洗手间吐了。
一顿饭吃到了十点半，吃罢在饭店门口，县长说话已经开始大舌头了，他拍了拍走路摇晃的周灵：“周···灵，明天慢点，到灵··灵州给我电···话。”
“一定的县长，芝县就是我第二个家。”
县长转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秦璐，“小秦，晚上你···你们周···主任可真··真够意思，你···送送他···，他喝··喝···太多了。”秦璐晚上虽然也喝了不少，但是许多的酒都是周灵替她挡的。
“好的，县长。”秦璐招手拦了一辆三轮车，然后扶着周灵上车。
十三
饭店离宿舍有20分钟的车程，三轮车在路上停了两次，周灵下车吐了两次。三路车的师傅也看不下去了：“你这也喝得太多，政府大院就在前面50米了，你们还是走过去吧，待会儿吐我车上就糟了。”
秦璐点点头，赶紧付了车钱。周灵蹲在路旁，又一次吐了。
秦璐想过去，可是周灵不让她靠近：“不要过来，这里，脏····明天，明天得叫人来清理一下，这路，被我吐得乱七八糟。”
在夜幕中，月光洒在那个瘦高弯曲的背影上，这半年，周灵瘦太多了，这背影，居然都有些佝偻了。
秦璐心疼地看着周灵，周灵缓缓站起，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秦璐赶忙递了一瓶水给他：“灵哥，漱漱口吧。”
周灵咕噜噜地漱了漱口，又接过秦璐递过来纸巾，擦了擦嘴角。
“小璐，对不起。”这句话突然从周灵口中冒出。
秦璐觉得自己像呛水了一般，鼻子里酸意像解了封口的气球一样冲向了脑门，她眼里噙满了泪水。
“灵哥，哪，哪的话····”秦璐低下了头，不争气的眼泪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明天我就要走了，你··· 你要保重。”
“恩···灵哥，明天，您就要回去了，我可以···”秦璐咬咬牙：“我可以抱抱你吗？”
“我·····吐了好几次，我全身···我，我脏。”周灵居然没有正面拒绝。
秦璐抬起头，看着周灵的眼睛，她迎上去，紧紧地抱住周灵：“你不脏！灵哥，不脏！”
周灵的心砰砰地跳着，酒醒了大半，一个温热的身体包裹住了自己，那轻轻的发香，这种熟悉的感觉，是他在梦中无数次地出现。
周灵不想再压抑自己了，他把头埋到秦璐的头发里，放声大哭。
十四
怎么回到宿舍的周灵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两个人哭着、搀扶着，在小小的浴室中，秦璐悉心擦拭着他的身体，花洒冲刷着两个年轻的身体。周灵和秦璐缠绕着彼此，紧紧地拥抱，仿佛都要把自己嵌入对方的身体里。
夜，那么漫长，又那么短暂。
一片温热的大海，两条鱼儿随浪升腾，时而潜入海底，时而跃入海面，海底的五彩斑斓炫目耀眼，它们往深处探索着，在黑暗的尽头，是炽热的白光，是漫天的星点····这样，哭着，笑着，相拥着，叫喊着····
夜又变得宁静了下来。
“灵哥，我要跟你回灵州。”
“你怎么走？辞职？”
“嗯。”
"你傻啊，工作不要啦？"
"嗯，不要了。“
周灵在深夜中，把秦璐抱得更紧了。
“如果这样，十年后，我们会怎样？”周灵脑中突然闪过韦芳的影子。
天，朦朦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