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袭来,列车“轰隆轰隆”地喘着粗气,在有些已经渐渐模糊几乎笔直耸立的山峦下狂奔,车尾还没有钻出上一个洞口,车头已经逃进了下一个隧道了。夕阳浑浊的余光无力地射进车窗,在这无数个进进出出的隧道和山谷间忽明忽暗,暗下来的山峦的影子便在车厢里鬼魅地萦绕,久久地不肯离去。妍儿在卧铺车厢的过道上靠窗而坐,夜幕像是突然间就笼罩了下来,头顶上的山峦怪石突兀,像怪兽,像骷髅,像魔鬼,一个个凝固在妍儿的脑海里,被拼命逃亡的列车统统丢在车窗后面。
这是一列开往南方城市的列车,途经妍儿要去的那个南方水乡的小城,到达时间是第二天早上的六点。在这个季节,早上的六点应该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吧。木板楼,石拱桥,青石板的街面,白色的薄雾会缠绕在古老的拱桥下,在水面上慢慢地弥漫开来,顺着低矮的河岸,以一种温柔的姿势匍匐在青石板上。踩着刚刚没脚裸的薄雾,他,正踏雾走来,一如视频里的一样帅。不,因为这桥,这水,这雾,他比视频里的潇洒多了!妍儿嘴角扬起一丝无法抑制的笑意:人家是一个刚刚起步在商场打拼的年轻老板,不是断桥上“咦咦啊啊”斯文透顶的许仙。
杨军,一个年轻充满活力带着一股闯劲的现代的名字,一个从老家合肥市来这座江南水乡小城创业的年轻男孩,经过自己不懈的努力开办了加工厂。在妍儿那段被感情挫败的时间里,来自网络另一头的这个在当今商业社会拼搏的男孩很快地在妍儿的脑海里铭记并定格。杨军急切地邀请妍儿来自己的厂子看看,用他的话来说,爱情固然重要,但也离不开面包。 其实,妍儿也并不在乎他到底有多大的家当,他对于生活的那种上进心就足以能够让任何一个女孩子心里踏实。
两个月的时间并不算短。每一天的电话闲聊,每一次的问寒问暖,这应该是早就超越了网恋的范畴了吧?妍儿这样理解着。她在网上寻找过很多美丽的网恋故事,虽然大多都是虚无缥缈的结局,但是她深信,她和杨军的感情,绝对是真真实实的!网络,不一定全是虚无;而现实,也不见得一定就是那么实在。那一个现实里实实在在的男人曾经为了妍儿就差没有把心给挖出来送给妍儿,他拍着胸口发誓宁愿舍去他的所有一切来爱妍儿一辈子,如今还不是给了她一个冷漠的背影!比那个背影更冷的是那些话:“你要出去创业呀,我虽是男人,但是我真的没有创业心,我愿意在家里给你洗衣做饭,不要你做一点点的家务。”可是,还在温柔乡里做着粉色梦的妍儿还来不及去想他们的今后,现实里的温柔男人甩给了妍儿一句更寒心的话:“我的工资原来我一个人用还将就过得去,现在有了你,我觉得过得好穷好累。原谅我,我害怕过穷日子。”醒过来的妍儿拼尽所有的尊严和对事业拼搏的所有力量去想挽回,现实里的男人丢下一句话:“等你闯出来了我们再在一起吧!”妍儿很无奈,难道这个社会真的阴盛阳衰?那么软弱无能又势利至极的话居然能出自一个男人的嘴里!
漆黑的夜色拼命地裹住飞奔的列车,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妍儿打了个寒颤,思绪一下子卷缩回来。不知什么时候,卧铺车厢的灯已经熄灭,过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借着车厢里丝丝的微光,车厢里所有的人都躺进了卧铺里,要不是那些轻轻重重的鼻鼾声,真就像极了一具具整齐摆放的尸体。
“呵......呵呵......”很轻很轻的笑声,幽幽的,断断续续的,像是从一个人的咽喉部位挤出,从茫茫黑夜的空际传来,又像是就在耳边,那气息已经吹动了妍儿耳边的头发。
“啊!”妍儿猛地站了起来,本能地转过身,和一张呆滞的年轻男人的脸来了个零距离的面对面!
“对不起哈!妹子。”底铺的老妇人被妍儿的叫声吵醒,慢慢地坐起,摸索着穿上卧铺低下的鞋子,木讷地站起来,轻轻地叹了口气:“唉!作孽哟!”
男人好像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吓坏了眼前的这个女孩,不,他那呆滞的目光里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对着一片黑暗喃喃地念叨着:“三千万......呵呵......钱......三千万.......呵呵......”
老妇人已经扶着卧铺的床架颤颤巍巍地来到呆滞男人的身边,弓着背对妍儿点了点头表示道歉。她爱抚地举起手摸了摸呆滞男人的脸:“儿啊!睡觉了。啊,乖,睡觉,你吓坏妹子了。”老妇人无奈地摇摇头:“唉,好好的出去咋就这样了哟!”
“三千万......妈妈......三千万......呵呵......”男人一直低声呢喃着。
“哪有那么好挣的钱啊!来,睡了,乖。”原来是两母子啊,还好。妍儿舒了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的心很快落进了胸腔里。
老妇人慢慢地为儿子脱去外衣,男人喊着痛:“痛啊!妈妈......痛......不打......不打我......我不要了......三千万......"老妇人没有停下手,只是那动作放轻了些,再放轻了些。
妍儿轻手轻脚地爬上中铺,把手机贴在胸口,冰冷的手机居然给了她丝丝热度,温暖了她那潮湿的又刚刚被惊吓过的心房。她绝对相信,这部关闭状态的手机里,已经填满了杨军等待的急切和焦灼。几点了,她不清楚,离家的时候忘了带充电器,手机没有多少电了,她必须要留着一点电,要不明天怎么和杨军联系?杨军怎么能找到自己呢?现实和视频,模样是有区别的,人家都说网友是见光死嘛。
妍儿已经数不清列车已经穿过了多少个隧道,反正清楚列车员来车厢里换过车票,然后有人下车,又有人上车,下铺的母子不见了,换成了两个中年男人,一切都是那样无声无息。
车窗才刚刚泛起一缕极其模糊的微弱白光的时候,妍儿再也躺不住了。她轻轻地顺着扶梯下了中铺,在列车的洗手间里梳洗好了,就靠着过道的窗边儿坐。车窗外的景色渐渐有些清晰,一望无际嫩绿色的田野,疏疏落落的村庄,缠绕飘渺的白雾,江南,怪不得文人墨客自古到今从不间断地描画,这哪里是人间啊,简直就是仙境!
看看车厢里的时间,五点四十,杨军应该是早已经在车站等着了。昨天他还告诉妍儿,他晚上要把加工厂几天的事情都要安排好了,好好陪妍儿玩几天。这个充满了闯劲的男人,给女人依靠的胸膛不但宽阔坚固,还柔情似水。妍儿绽放着一脸的幸福,打开手机,“嘀嘀嘀......嘀嘀嘀......"短信、未接来电一喷而出,这薄薄的手机,装满了杨军无尽的激动和等待的焦灼!
“喂!我的天,你终于开机了!”电话刚刚接通就传来杨军焦急的声音。
“昨天不是给你说过我手机没多少电了吗?我快到了,你在车站吗?”
“早就在车站了的。”
“你能认出我吗?不要把我弄丢了哦!”
“还认不出你呀?放心,我就在出站口,你是逃不出我的法眼的,就是弄丢了我自己,我也决不会舍得弄丢你。”
火车缓缓地在这个小城停下。没有几个人下车,还没等妍儿站稳脚,几个下车的人早就散开不见了,留下萧瑟的站台在凉气习习的晨风里颤抖。妍儿拖着行李箱,分不清东西南北。在她生活的那个大都市,街上人来人往,车站更是人如潮涌,根本不需要自己去寻找方向就会被涌动的人潮绑架到出站口的。妍儿原地转了几个圈,在月台的顶棚上看到了一根生锈的铁丝挂着的一块边缘都布满了黑色尘末的引路牌,上边用铁红色字写着“出站口”,那一个红色的指路箭头分外耀眼。
“妍儿,你在哪里了?下车了吗?”杨军一直在打着妍儿的电话。
“下车了,你在哪儿呢?”
“在车站呀!我怎么没有看到你呢?”
“我也没有看到你呀,我还在月台上找出站口呢。”
“你快问问呀。”
“我已经找到了,我先挂电话了哈,没电了。”妍儿挂了电话,顺着指路牌穿过一个地下通道,出站口出现在眼前。她扫视了出站口稀稀拉拉的一排人,一眼就看见在靠墙的一个角落里那个视频上潇洒干练的杨军。只是,和视频上相比,好像差了点什么,潇洒?干练?自信?又好像什么都差了一点点,显得有一点点猥琐,一点点自卑。是啊,视频和现实是有区别的,自己也没有杨军在视频上看到的那样漂亮吧!
妍儿没有径直朝还在向站内张望的杨军走去,她怕自己真的是认错了人,现实和视频里的人有区分应该是外表,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气质应该是不会变的吧!妍儿这样想着,拖着行李来到了出站口的广场上,背对着出站口拨通了杨军的电话。
“妍儿,你出来了吗?”
“出来了,怎么没有看到你呢?”
“我就在出站口呀!你在哪儿呢?”
“广场上的,你看到了吗?”
“哦!你别动哈,我去找你。”
“嘿!”刚刚挂了电话,杨军就在身后轻轻地跺了一下脚,从身后抱住了妍儿。“你从哪儿出来的呀?我一直看着呢,怎么就没有看到你出来呀?”
“天上掉下来的呗!”还没等妍儿转过身来,杨军早就松开了抱住妍儿的手,“来,我给你提箱子。”
“还有多远?”
“不远,我们打个车回去。”
这是一个江南的小城,宽阔的马路,茂密的绿化带,湛蓝的天空,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静,完全没有现代城市的繁华与喧嚣。要不是路上稀稀拉拉跑着的车辆,真就像一座瘟疫后的空城,一座许许多多看不见的灵魂聚居的鬼城。杨军居然离乡背井跑到这么一个城市里来开办加工厂,妍儿怎么也不能把这么一个空寂的城市和现代的工业联想在一起。杨军紧紧地抓住妍儿的手,津津有味地介绍着这个城市的美景。妍儿一点也没有听进去,她想象着出租车的前方是哪里?接下来又是个什么样的情景呢?
出租车在一个小区外面的街道边停下,这个小区是一片只有几层楼高的房子,中间的绿化带非常宽阔。太阳已经升起来,阳光照射着房子和绿化带的树子,把影子拉得老长老长,一阵风吹过,树枝摇曳,斑驳的影子在地上跳着鬼魅的舞蹈。妍儿习惯了热闹,极不喜欢这里的寂静。
“我去买点肉,回去给你包馄饨吃。”路过一个肉店的时候,杨军对妍儿说。
“嗯!”妍儿赶紧把自己的行李箱拉了过来。她心里矛盾极了,她后悔死了来这个像害过瘟疫过后的城市,讨厌这里的静寂,讨厌这里的房子,讨厌这里的树这里的草,讨厌这里的一切,真的想马上就离开!但是,就这样马上离开吗?眼前的这个男孩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会怎么对待逃离的自己?妍儿不敢想。
'好了,走吧!"杨军买好了肉,伸手过来要帮妍儿拖行李箱。"不了,我自己拿吧。"研儿护着自己的箱子。
"怎么能让你拿呢?我是男人啊!”研儿不敢也不好再坚持,只好硬着头皮跟在杨军的后面想象着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思量着怎样去应对。杨军的家在一栋矮楼房里,四楼。这是一套三室一厅的大房子,一点都没有人间烟火的气息。家具上都铺着早就过期的废报纸,布满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好像很久没有人住过。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阳光从窗户的上方照进屋里,飞扬的粉尘便在阳光里焦躁不安,似乎想拼命地逃出这套紧闭的屋子,逃到外面空气里自由自在去。屋里的装修有些老套,就像是一个老妖怪的巢穴。难怪一个家里是需要一个女人的,杨军本来家境不错,只是父母在老家合肥,自己一个人又要打理厂子,家对于他来说也就是一个睡觉的地方而已!妍儿虽然对于杨军这个家有一些疑惑,有些神秘,甚至有些恐惧的感觉,但是,她很快就想出很多理所当然的理由来解释。
“累了吧!妍儿,来,休息一下。”杨军拉着妍儿坐在积了一层灰尘的沙发上,搂着妍儿的身子让妍儿的头靠着自己的胸口。“昨天晚上没睡好吧?”
'嗯!你呢?""我也是,想你睡不着。"
"你就假吧!呵呵......"妍儿娇嗔着仰起头,笑声嘎然而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杨军茫然望着前方,那呆滞的眼神好熟悉,研而似乎在哪儿见过。对,就在昨晚!
“怎么了?”
“没什么。”
“你看,因为平时家里就我一个人,所以也没有多的拖鞋给你穿,我去给你买一双。”
“好的。”
“那你乖乖在家里休息一会。”
杨军出去了,妍儿的心仍然没有放下。屋里三间卧室,只有最里间开着门。妍儿蹑手蹑脚地来到最外面一间挨着客厅大门的卧室门口,把耳朵贴在卧室的门上。里面关的是什么呢?会有声音吗?哭声?呻吟声?还是妖魔鬼怪的乱叫声?她把手放到卧室的门把上,却不敢打开,轻轻地缩了回来,她害怕这轻轻地一推,就把屋子里关着的妖魔鬼怪给放了出来。这个屋子太神秘,神秘得有些恐惧!妍儿轻轻地退回来,卷缩在沙发里。行李箱没有在客厅,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注意杨军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到哪间屋子了。她不敢去找,万一推开哪扇门,里面还一个人或者什么东西呢?万一拖着箱子下楼的时候遇到杨军了呢?自己真的是好幼稚啊!就凭两个月的视频几句好听的话就千里迢迢地来到了这陌生的城市,来到了个鬼地方!
门开了,杨军提着拖鞋、牙刷、毛巾进来,紧挨着妍儿坐下,"睡着没有?"
“快睡着了的,又被你进来吵醒了。”
“哦!对不起哈,来,睡会儿吧。”
杨军搂着妍儿,把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地为妍儿整理着贴在她脸颊的头发。研儿睁着眼睛,望着杨军那张还算男人的脸,生怕在哪个眨眼的瞬间,这张人脸就会猛然变形,就像西游记里的妖怪一样从人脸一下子就变成了鬼脸。两双眼睛的视线相碰,杨军立即躲闪开,瞳孔几乎是在短短的几秒钟就黯淡了下去,像是这屋里的一切和怀里的女孩都不存在,茫然、冷漠、恐怖!
“你在想什么呢?”妍儿不敢让这样的眼神继续变化下去。
“没有呀。”
“哦,我给你带了好些我们那里的特产呢,好吃狗,想吃吧?我的箱子呢?”
“嗯?”
“我说我的箱子,里面有我给你带的好吃的。”
“在你那间屋子里。”杨军指着中间的那间卧室道。
妍儿懒洋洋地起身,打开中间的那间卧室的门,急急忙忙地打开箱子。在箱子中间的隐层,身份证和一张银行卡完好地躺在里面,她像是抓住亲人一样紧紧地握住那两张卡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妍儿。”杨军在客厅里喊。
“嗯,来了。”妍儿赶紧把自己的身份证和银行卡不舍地放回原处,好后悔自己没有穿带口袋的衣服。抱着大包小包的小吃走出来。“着什么急呀?好吃狗!”
“天,你怎么买这么多!”
“多吗?我又不是买给别人,是买给你的嘛!笨蛋!”
“妍儿。”杨军一把拉过妍儿,紧紧地抱在怀里,“你对我真好!”
“呵呵呵......”妍儿嬉笑着,挣开杨军的手,'不要以为这就是你的了,我也要吃的。还有,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我要你统统买给我吃。"
"说实话,这里还真的没有什么好吃的。臭豆腐,吃吗?"
"才不吃呢!臭死了!"
"那我去给你包馄饨,你也饿了吧,好吗?"
"嗯!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去洗澡吧,坐了这么久的车。"
"嗯!洗澡间呢?"既来之,则安之。妍儿慢慢放下了一些戒备,看得出来这个男人的心思并不全在自己身上。
“这边呢。”杨军拉着妍儿的手,指着中间的那间屋说:“这间就是你的屋了,那间是我住的,卫生间在那边,洗脸在这里......”
妍儿抱着衣服走进卫生间,这里除了蹲便器的周围有人用过的痕迹外,到处都是污渍,墙角更是积了厚厚的一层,散发出刺鼻的恶臭。妍儿不敢洗得太久,她必须要在杨军做好馄饨之前出去。
“做好没有呀?”
“这么快就洗好了呀?”杨军赶着面皮一边扭过头来:“饿了吧?快了。”
“你的吹风呢?”
“没有呢,我这头发还用得着什么吹风呀!”
妍儿用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走进厨房。厨房里也到处都是污渍,灶台上也是。挺宽的灶台,只有一只锅和一个菜板看得出来这段时间有人在用。
“你看你好懒。”妍儿娇嗔着。
“我懒吗?没有呀!”
“你看看灶台呀,都这么厚的污渍了。”她真的想眼前的这个男人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脏呀。”杨军拿过一条油腻的抹布,在灶台上擦了两下,“这不就干净了吗?”
“看你懒的,哪里像有人住的家呀!”
“呵呵呵......你来了就好了呀。”
“你把我当保姆呀?”
“不敢不敢!你指导,我做。”
有意无意的玩笑中,馄饨做好了。橱柜里有几个大小花色都不一样的碗,看得出来很久都没有用过,里外都长了霉点。只有两三个不锈钢的大碗放在灶台上,那应该是经常用的,碗里还有洗后没有倒干净的水。看着油腻腻的厨房,妍儿实在是没有胃口,就让杨军少给自己盛几个。而杨军呢,这个一点也看不出粗鲁的男孩,却“i呼哧呼哧”吃得满嘴是油。
“好吃吗?”
“你煮的,当然好吃了。”
“那你就多吃点。”
“可我在火车上吃过了,要不我还真想多吃点。”妍儿放下碗,望着碗里剩下的几个馄饨:“我实在吃不下了。”
“就吃这么几个还要剩呀?再吃两个吧!”
“真吃不了。”
“那我只好帮你了。”杨军夹了几个馄饨装进自己碗里,“还是给你留两个吧。”
“不吃了,肚子真的很饱了。”
“那好吧,晚上再吃吧。”杨军把妍儿碗里剩下的两个馄饨倒在还剩有馄饨的锅里,收拾着碗筷。
“啊!你让我吃剩的馄饨呀?”
“怎么会呢!晚上我吃。”
一个加工厂的年轻老板,再怎么不会照顾自己,也不至于邋遢到这个地步吧,妍儿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来解释眼前的这一切。
洗了碗,杨军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
“我们今天下午怎么安排呢?”妍儿跟在杨军后面,靠着门框问。
“你说呢?”
“你不去你的厂里吗?”
“不去,我陪你。”
“真是不爱江山爱美人呀!不过,这样可不好,这温柔乡,可是英雄的坟墓哦!”
“哈哈哈,我可是江山美人都要的。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昨天我就把这几天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这几天呀,就只陪你。”
“算了,我可不想成为毁了你事业的千古罪人,我怕你妈妈爸爸骂死我。”
“这几天就能毁了我的事业了吗?没那么容忍吧。”
“还是去看看吧!我也想睡一下,昨晚在火车上还真的没有睡好。”
“你睡吧,我就在这边玩电脑陪你。”
“不了,你自己去忙你的事情,睡醒了我给你打电话。”
“给你说我安排好了的!”杨军突然怒吼一声,两眼放出箭一样锋利的目光。妍儿被这突来的吼声吓呆在门口,脑子里一片空白。杨军这时也反应了过来,平息了一下心里的怒火,堆上一脸牵强的笑容走过去搂着妍儿的肩膀,“听话,快去睡会儿,你看,昨晚没有睡好吧,皮肤都不那么好了,满脸的倦容,我怎么忍心再带着你出去走嘛!”妍儿还没有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双惊恐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杨军。杨军双手捧起妍儿这张精致的小脸,这张脸很白很嫩,恰到好处地安放着并不算完美的眼睛鼻子嘴巴,拼凑在一起让人看着很顺眼,很舒服。而这时这张小脸的眼睛有些湿润,里面装满了恐惧,写满了委屈。这样一张脸,真的让人不忍伤害。“对不起!妍儿,我是真的想陪你玩几天的,你难得来一次,我真的已经安排好了厂里的事情了的,你放心好了。”他搂着妍儿的肩膀朝中间那间给妍儿准备的房间走,“要是你不想睡这间的话,睡我那边也行,我就在屋里玩电脑陪着你。”只是,他只这么说,却一直搂着妍儿往中间的房间走,一点也没有让妍儿返回自己屋里的意思。
安顿好妍儿睡下,杨军嘱咐妍儿好好休息,自己就在隔壁,然后轻轻地带上门,回自己房间了。
妍儿听着杨军塑料拖鞋走在木地板上的声音从门口“啪嗒啪嗒”地响到隔壁的房间,她慢慢地爬起来,轻手轻脚地反锁上门,捂着自己快要跳出心脏的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怎么也睡不着,这套房子,隔壁的这个男孩,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个谜,一个有些恐怖的谜!
妍儿当然睡不着。杨军就在隔壁,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屋子里很昏暗,厚重的窗帘拉下了,只留了一条缝隙,透进来中午的强烈的阳光,照在卷着被子的床中间,照在壁柜上,像是要把床和壁柜都分割成了两截。电脑已经待机黑屏,杨军就坐在黑暗里,右手指尖燃着的香烟已经燃掉了一大半,他往烟灰缸里抖了抖烟灰,送到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火星便迅速朝烟嘴这边滑过来,忽明忽暗的,照着那张过于成熟的脸,那些焦灼、爱怜、冷漠、凶狠的复杂的表情相互摩擦,相互碰撞,毫无隐藏地纠结着,斗争着。电话短信的铃声响起,他狠狠地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拿起电话,解锁,一条短信跃于眼前:“来了?”
“嗯!”
“下午?”
“不行。”
“为什么?”
杨军没有再回,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烟,点上,黑屏的电脑上便出现了一个闪耀的火星。他伸出左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的头很痛,绞痛,撕裂的痛!烟盒已经空了,烟灰缸里积满了烟头,阴暗的房间烟雾弥漫。电话的短信铃声像是吹命符,搅得他心烦意乱,他再也不去看电话的短信,拿起手机狠狠地扔在床上,他双手痛苦地抱着头,死劲拉拽着自己头上的短发。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妍儿被一阵轻微的开锁的声音惊醒过来。她支起头下意识地紧盯着已经反锁的房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是,那声音却没有了。她睁着眼睛轻轻地躺下,屋子里很静很静,只有自己的心狂跳的声音。忽然,门“吱”地一下猛然大开,妍儿赶忙闭上眼睛。就在眼睛闭合的那一瞬,她看到杨军一下子跨进来,几乎是在开门的同时。妍儿紧闭着双眼,装着睡着了,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一切。
塑料拖鞋踩着老式的木地板,“吱——嘎——吱——嘎——”走到床边。
“妍儿!”杨军轻轻地摇着盖着被子的妍儿,“妍儿,妍儿。”
“嗯!”妍儿微微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怎么啦?”
“小懒虫!还没睡醒呀?”
“嗯!醒了呀,你给弄醒的。”
“中午都过了哦,饿没有?”
“过了么?还没有饿耶!”
“那,咱们还吃中午饭吗?”
“你吃吧!我晚上再吃。”
“其实我也没饿,要不我们都晚上再吃?”
“嗯!”
“那你再躺一会儿,我做一下卫生。”
“要我帮忙吗?”
“这几天就不用了吧,以后有你做的。呵呵呵,乖,再躺一会儿。”杨军拿来扫帚,像划大字一样敷衍了事地扫地。那扫帚是新买来的,上面还有透明的塑料薄膜包装袋。妍儿起了床,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看着杨军扫完地后又把塑料薄膜包装袋把扫帚包好,放在餐厅的角落里。妍儿的家里,扫帚这些家居用品都是买回来就拆掉包装直接用的,她也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哪一家的扫帚用后还拿包装袋包好,像是临时借用一下,完了还要还回去一样。
杨军的手机在床上响起,妍儿跑过去拿来手机,“有电话呢!”
“不管它!”
“没礼貌!万一是厂里有事找呢?”
杨军接过电话,在屋子里转了一个圈,什么也没做,只是边走边接电话说:“不了......太热了......嗯......不不不......。”
“有事呀?”
“没有,一个朋友叫出去玩。”
“你不去呀?”
“不去,陪你。”
“我自己在家里玩电脑,你去吧。”
“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我不喜欢串门,你自己去吧!”
“算了吧。今天我们都不出去了,明天再去。”
“明天我也不去。”
“那不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算了,明天再说。”
杨军在电脑上玩着游戏,心不在焉地听妍儿摆着龙门阵,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妍儿要杨军带她出去转转,看看这个陌生的城市到底还有多少与众不同的地方,杨军答应了,但是要晚点,吃过晚饭再出去,说现在那么大的太阳,热。
晚饭杨军还真的吃的是中午剩下的馄饨,倒在黑乎乎的锅里热过,都成了浆糊,倒是给妍儿煮了面条吃。
下楼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小区的中庭有几个带着孩子的老人坐在长椅上闲谈,无拘无束,他们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杨军跨着大步,把穿着高跟鞋的妍儿丢在后面一路小跑。
“喂!你等等我呀!你这是散步呀?完全就是长征嘛!”
“我习惯了呀,都是这样走路的。”杨军放慢了脚步,头也没回。
“可是这是散步!”妍儿气喘吁吁地赶上去,挽着杨军的手腕。杨军举手挠了挠头,躲开妍儿,又大步大步地向前走。
“走慢点嘛,把我弄丢了你要倒霉的哈!”妍儿跑上去,拽住了杨军的衣角,赖着让杨军拉着走。
“妍儿,来,我给你照张相。”杨军拿开妍儿的手。
“这里有什么好照的嘛!一点像样的背景都没有。”
“哦!那我们到那边去。”杨军走得更快了。妍儿明白了,这个男孩绝对不让自己再被她拽住,他在顾忌什么呢?害怕什么呢?妍儿暗自高兴找到了杨军的这个弱点,一路上更是无休止的耍赖纠缠。杨军对于这个像是没有长大的女孩,爱也不敢恨又无由,除了躲,完全没有了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杨军就过来敲门叫妍儿起床了,说有个朋友马上要来,叮嘱妍儿一定要出来见见这位朋友。妍儿刚刚穿好衣服梳洗完,敲门声就响了。杨军打开门,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堆满了一脸的笑进屋来。
“妍儿,这是大姐,也是我同事。”杨军介绍着。
“大姐好!”
“哎哟!好漂亮的妹妹,好年轻哦!呵呵呵,不过,以前大姐我也年轻过,漂亮过。”
“大姐现在也一样年轻一样漂亮呀。”妍儿清楚自己说这句话有多违心。
“来,妹妹,我们坐下聊。”女人拉着妍儿一起坐在沙发上,对杨军吩咐道:“你去给我们倒两杯水。”然后微笑着问妍儿:“妹妹,你多大了?”
“26了。”
“哎哟!真的好羡慕你们,和杨军一样,二三十岁的大好年龄,年轻有为呀!以后就是国家的栋梁了。”
“哪里,姐,我只不过是打工的。”
“妹妹别急。我们今天既然在一起了,这就是缘分。也不晓得杨军给你讲过没有,今天姐姐索性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你。听我的口音你该知道我不是本地人,我是天津的,今后妹妹一定要到我们天津来玩哦!”
“有机会去天津我一定登门去拜望大姐。”
“那敢情好!今后我们一起去旅游,去新加坡,去加拿大,去瑞典,去环游世界!”女人喝了一口杨军递过来的茶水,招呼杨军也坐下,继续道:“妹妹,大姐我不是吹牛的哦!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吗?告诉你吧,我们来这里是集资的,也就是相当于入股,只不过,利润是不一般的可观。一股七千块钱,你投资二十股,作为你的入股资格,两年的时间内,你就可以拿着一千零一十四万走人。”
“传销”!妍儿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字眼,试问什么行业能以这么微小的本钱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达到那样巨大的收获?现在该怎么办?自从踏进这套房子,她已经明白了杨军对她所说的其实很多都是谎话,但是,她怎么也没有往传销上去想。她曾经看过很多的报道,说有人被骗进传销后为逃出传销黑窝跳楼致残了,一个女生上厕所突然看到从便池里伸出来一只手,吓得赶忙报了警,警察解救了这个浑身都是粪便的人,原来是一个为了逃出传销的魔掌钻下水道的......一桩桩一件件可怕的传销报道让妍儿的全身上下都冒着冷汗。
女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我们这个集资是国家允许的,合法的,是有劳动部门和国家银行还有地方政府支持的。国家要发展需要有胆量的人才,所以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当然了,今天大姐在这里就给你透露了吧,我们的投资是没有风险的,只要你发展了三个人,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当然你也不是就什么也不做了,你还要发动你下面的三个人再发展他们的下线,像金字塔一样把你推倒最顶端,拿着你的一千零一十四万走人。话又说回来,拿了这么多钱,你还是该感谢一下介绍你进来的人吧,比如今天姐把你介绍进来了,你今后拿了那么多的钱,在酒店包个宴席请大家吃一顿庆祝一下总是应该的吧?给姐买条黄金项链什么的也在情理之中吧?所以我们这行有个规矩,这请吃和买礼物是必需的。拿了钱你不要想就这样走了,有人盯着你呢!想想我们来的时候,就像你现在吧,杨军总还要供你吃供你住,负责你的安全吧,这些都是需要钱的呀......”
女人叫杨军拿出纸和笔,熟练地在纸上讲解着利益的来源和分配,但是怎么解释都是讲怎么分配新来的人投入的钱。
快到中午的时候,女人终于讲完了,杨军说午饭都已经煮好了,请她吃了饭再走。女人说很忙,起身走了,走之前嘱咐杨军要好好照顾妍儿。
“说吧!”妍儿死死地盯着杨军。
“说什么?”杨军的目光躲闪着。
“你爱我吗?”
“当然!”
“那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呀?什么事都没有。等会儿我带你出去看看,做不做随便你。”
“看什么?”
“看别人呀,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
“能看到什么?”
“你看了就明白了呀。”
“我不去!”
“不行!”
妍儿明白,现在,她唯一可以利用的就只能是眼前的杨军了。她没有再说什么,假装轻松地走到窗前,拉开始终低垂着的窗帘。阳光一下子就照亮了整间屋子,窗外的绿化地里,有三五个老人正在悠闲地打着太极,一个拖着行李箱的女孩,从行道上匆匆走过,可惜不是自己!只相隔了一层玻璃的距离,却离外面的自由是那样的遥远,远得像两个世界,不可触及。
“干什么?拉上!”杨军厉声喝道。
“干什么嘛!”妍儿连忙拉拢窗帘,突然转过身,一下子搂住了杨军的腰,“不许凶我!”妍儿娇嗔道:“烦死你了!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呢?”
“你要怎么罚我嘛?”杨军回复了原来的温柔。
“带我出去玩,我要去爬山,还要去划船,还要给我买吃的。”
“好好好,都依你,行了吧?小祖宗,先填饱肚子吧。”
出了门,走在小区的行道上,微风带着花木的清新柔柔地拂过脸庞,翠绿的树叶,湛蓝的天空,几只小鸟在空中掠过一个优美的弧线,散落在绿海一样的树冠上,妍儿第一次发现这个城市原来很美。
“我们先去哪里呢?先去划船还是先去爬山呀?”
“先去一个朋友家。”
“我不去。”
“不行。”
“要去多久呀?”
“可能三五个小时吧。”
“必须要那么久吗?”
“当然了,好几家呢!”
“去干什么呀?”
“看了你就早知道了。”
“我才不想看呢!也不想知道。赚钱是你的事,用钱才是我的事情,不要搞错了,我现在就想出去玩。”妍儿上前挽住杨军的手,她知道他是怕这个的。
“我打个电话哈。”杨军马上抽出妍儿挽着的手臂,掏出手机。
“牵我一下嘛,我走不动。”不管杨军怎么躲,妍儿就是死皮赖脸地缠着他,“你看你,天天对着电脑,脸都被电脑的辐射灼伤了。”妍儿调皮地上前捧着杨军的脸,“以后呀,不许你天天对着电脑了,听到没有?”
“嗯!”杨军扭头挣脱妍儿的手,大步地往前走。
妍儿跑上去,紧紧地拽住杨军的胳膊,柔声问: “你好久到我们家去呢?”
“什么?”
“怎么啦?难道你从来就没有打算去我们家吗?”妍儿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没有呀,我忙过了这阵子就去,好吗?”杨军挣脱出手来,把手插进裤袋里。
“那我就不走了,等着你忙完了和我一起去!呵呵......”妍儿开心的笑着,从后门给杨军来了个熊抱。
“干脆我们回去了。”
“不去玩了吗?”
“不去了。”
“你朋友那里呢?”
“也不去了。”
“那......好吧!”妍儿非常勉强着说,一脸的不高兴。
回到屋里,杨军便打开电脑,什么也不做,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一根接一根地吞云吐雾。妍儿赖在他身边,唠叨着要他戒烟,说抽烟对身体不好,最后干脆把一盒烟都收缴了。
“妍儿,你回去吧!”
“什么?你赶我走呀?”
“你要上班呀。”
“可是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再说,你都在这里......”
“我会尽快处理好这里的事情去找你的?”
“我不信!”
“我发誓!真的,妍儿。”杨军拉过妍儿,紧紧地抱在怀里,“今晚上就走,我知道晚上有一趟你回去的火车的。”
“这么急呀?晚上就要我走!”
“嗯!妍儿,今晚上!”
“你真会来找我吗?”
“会的,一定会!”
“那你过来呆多久?一天?半月?”
“永远!”
“什么?那你这房子呢?你的厂子呢?”
“妍儿,这房子是租的,我根本就没有厂子,我都是骗你的。”
妍儿嬉笑着,一点儿也不诧异: “其实,我昨天一来就知道的。”
“什么?”
“你说这房子吧,一眼就能看出来很久都没有人住过,到处都是灰尘,家具还用报纸盖着,这是家吗?至于厂子,你有时间,可不可能不去看一眼呀?不过这些你骗我可以,但是,你是真的会去我们家吗,而且会一辈子不离开?如果骗我呢?”
“你就在乎我去不去找你呀?”
“当然呀!”
杨军的电话铃声响起,他掏出电话,“嘘!”他暗示妍儿不要出声,“喂,不行......回来不了,我们在外地呢......刚才呀......后天......要不明天,今天不行......”后来电话又响了好多次,他也就再不接听了。
白天还晴空万里,晚上却“哗啦哗啦”下起了大雨来,杨军不许妍儿开灯,黑暗里,这个男人抱着自己已经深深爱上的女孩,一支又一支地猛抽着香烟,沉默不语。
晚上十一点的火车,十点钟,杨军帮着妍儿提着行李箱出门。雨点密密麻麻的打在雨伞上、树叶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却掩盖不住一个男人“咚咚”跳动着的心。还好,刚刚走出小区门口,就有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杨军拉开门,先让妍儿坐进去,然后打开后备箱,把妍儿的行李箱放了进去。
“师傅,快开车!火车站!”杨军拉开车门,来不及收了雨伞,径直把雨伞丢在地上,还没坐下就慌慌张张地催促着。
出租车踩下了油门,“轰”的一声,朝火车站飞驰而去。
“伞!伞!”妍儿叫着。
“不要了!”杨军紧紧地握住妍儿的手,焦急地看看前方又望望后面。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火车站,杨军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拉着妍儿的手,买火车票,进检票口。
“喂!送亲友的就送到这里哈!”车站的安检员大声地提醒着杨军。但是杨军根本就不去理会,拖着行李箱和妍儿一路小跑,来到候车室,妍儿乘坐的那趟列车正在检票。杨军一把搂住妍儿,“进去吧!”他把行李箱交给妍儿,轻轻地把她推了进去。
妍儿回过头,杨军正在对着她微笑,只是,他的身边站了几个高大的男人,眼里射出愤怒的凶光!妍儿清楚地知道,她现在自由了,安全了,但是,心里却囚禁了一把枷锁,沉甸甸的,负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