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夜幕渐深,小区楼上的灯光和星星一起多了起来,我带好手机和钥匙,想去河边散步。
走到两栋楼中间,忽然听见一阵燕语莺啼般的童音。抬头望去,原来是前后相邻的两个楼上有两个小女孩在隔空喊话,相约明日一起出游。柔和的灯光映出两个纤细的身影。前面楼上的小女孩喊,我妈妈刚才没有听见,你再说一遍。后面楼上的小女孩缜密聪敏如红楼梦里的小红,把时间地点,以及遇到特殊情况如何寻找等交代得清清楚楚。
明天见!
明天见!!
两个身影隐在夜幕中,我却在楼下看得意犹未尽。我眯起眼,两栋楼房在我渐渐靠近,成了老上海的弄堂。
墙壁砖红,石箍门是温柔的灰,生活的颜色。窄窄的巷子,空中还丝丝缕缕连着天线,连着晾衣竹竿。楼顶的鸽群不时像威武的巡逻官一样呼啸而过。这样紧紧毗邻,相对的窗子里的人伸出手来可以轻松相握,隔空交谈也无需喊叫,床沿窗前做着针线就可以拉家常。不过,那是王绮瑶的年代了吧。来往的行人有和我一样的陌生的神色,难道他们与我一样,是个过客?对那个紧闭的空窗户,他们是归人;对于在这里住的人来说,他们和我一样,成了过客。
我仍然清楚地记得住大院儿的热闹,我有一堆通过隔空喊话来召唤彼此的发小。我亦记得范师给我讲中国社会由熟人社会转向陌生人社会的过程以及对教育工作的影响。陌生与熟悉,像钢琴的黑键白键被固定的空间分隔。这样也有几十年了吧,我们都已习惯了城市化的生活,也习惯了,以前的热闹变得不再唾手可得。
不知不觉已走到水边,粼粼水波摇晃着灯影,刚才叽叽喳喳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两只可爱的小燕子啊,愿十年后还能听到你们的隔空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