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在妻子的护送下,女儿和儿子开开心心地背上书包上学去了。望着他们仨的背影,心想,我们不再是天津这座城市里的陌生人了,是它的主人。
若不是八年前的一场意外造化弄人,我们一家人不会在这座城里生活的。
时光记忆回到二O一O年十二月,在这年关,建筑工地的活儿又紧又多,常要加班。但我的收入也得到稳定增长。那月工资发到手的那天,我算着时间,四点多把手上钢筋活一干完,便冒着浓重的雾霾,激动地冲到和平区邮政局去汇款了。
怎能不激动啊!来天津建筑工地干了三年钢筋工,往家里汇去的钱加起来快十万块了。在家带着不到周岁的女儿的妻子,并没有把我汇去的这些血汗钱拿去买好吃好喝的,除了买柴米油盐酱醋茶,其它的都攒着。
因为我们约定好等凑足十万元,我就回老家去,不再出来打工了。在老家盖座大房子,再生个儿子,安稳地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妻子自然巴望着尽早实现目标。
邮政局的营业大厅里空荡荡的,几个女营业员正闲聊着。她们端的是铁饭碗啊,像我们这样的打工仔,汇钱必须找邮政,因为邮政的网点开到乡镇,不像银行,县城才有网点。
这个时候没业务也是意料之中。不是很紧急,谁会冒着大雾霾来办这个事。
家里虽不等着这些钱用,可我急急巴巴地想让家中的妻子高兴高兴。
营业员从我的衣着就知道我是干啥的了,看一个外来的农民工,手上捏着一沓钱,眼神似乎有些狐疑。我知道,她们心里在暗暗揣度着我这些钱的来路,她们在想,我手上的这些钱,是不是在月黑风高的夜里溜门撬锁弄来的。
她们看不起我,但又不好明说,不仅是她们,其他很多城里人也是这么看这么想我们这些人的。想到城里人这种盲目的优越感和鄙视人的嘴脸,我恨不得立即回到老家去。
营业员慢腾腾地帮我办好了汇款。几次,她的眼睛朝街上瞟,似乎在看有没有警车来这里,来这里抓我。
我拿着回单,如释重负,逃离似的走出大厅。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把回单折起来,放进夹克口袋里。这才迈开腿走下台阶,准备穿街过斑马线去找公交车站。
霾越来越浓,像一块无边际的网,把整座城给罩得严严实实,霾越重就越没有风,空气又干又脏,咽喉痒痒的,真想咳几下。
浓浓的霾像陈年棉花丝似的,天地灰茫茫地糊成一团,十米开外就看不见了。我左右看了看,确信没有车往来后,才小跑着过斑马线。
“嘭”,就在我差几步要到人行道的时候,一辆疾行的摩托车还是结结实实地撞上我了,我被这个铁家伙撞得腾空了,冲出两米远,在落地之前,我本能把手往地上撑。左手先着地了,“嚓”的一声,一阵剧痛钻心地疼,可能骨头折了。
我脑子还很清醒,不能躺在路上,能见度这么低,要是再来辆汽车朝我身上碾过去,我就死定了。
我边“哼哼”地惨叫,边挣扎着爬起来。摩托车冲得比我还远,发动机还在“突突”地鸣叫着,车牌在我眼里像一片树叶那么小,没一个字看得清。驾驶员也从地上挣扎起来了,可他并不管我,踉踉跄跄地朝摩托车走去,扶起摩托车,跨上去,直接跑掉了。
这该死的黑摩的,同是天涯沦落人,为何相煎如此急。我骂着。但摩托车的影子早已被雾霾给吞没了。
还好腿骨头没大碍,只是暂时的麻疼。我站了一会,缓一缓,动一动,趔趔趄趄还能走。
只是这左手,钻心的疼,小臂已经肿的像一根棒槌,必须上医院治疗去。
急诊检查结果出来,医生说,粉碎性骨折,得住院手术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