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沈家三爷要成亲了。”
“哦,不知是哪家小姐?”
嗤笑,“哪是什么小姐,不过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戏子罢了。”
惊讶,“男的吗?这………沈家能同意吗?”
“可不闹了一阵,谁叫沈三爷铁了心呢,没办法呀,幸好上面还有大爷二爷接续香火,老夫人无奈之下也就同意了。”
“啧啧,真是新鲜事。”
沈家三爷的婚事闹得满城风雨,当事人却像没事人儿一样,顾俚安斜靠在椅背上,纤长十指闲闲地剥着葡萄,笑道,“这事儿闹得这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喜欢我呢。”一旁研究地图的沈清和头也不抬,“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顾俚安一怔,旋即笑道,“三爷说笑了,我一个戏子怎敢奢望三爷喜欢。”顾俚安看不见的地方沈清和捏紧了手指,声音却依旧淡淡,“说不定呢。”顾俚安笑笑没有说话。
乱世里,谁敢认谁真心?
三月前。
老夫人爱听戏,听说城里新来了个戏班子,当红的角儿戏功了得,便拉着沈清和陪她去看。沈清和本不愿去,但又不想拂了老人家的意,便陪着去了。可巧儿赶上顾俚安上台。水袖轻扬,眼波流转,一开嗓就惊艳了时光。沈清和当时就想,这真是个祸害。
鬼使神差地,他跑去后台找顾俚安。彼时顾俚安已卸了妆,眉目清爽,但沈清和不知怎么一眼就认出来了,“未央?”他叫的是戏名。顾俚安一愣,很快笑道,“我是,请问您是?”“我是沈清和。”
从那之后,沈清和很久没再见到顾俚安,他有他的事要忙。本来两人也没什么交集了,如果不是那场意外的话。
梨园被封,教顾俚安唱戏带顾俚安长大的师父被杀,听说是得罪了林复,林复张狂,在军阀里也很有些势力,这点事情也没人敢说什么。顾俚安跌跌撞撞地逃出来,不知晕倒在什么地方,醒来时便见沈清和一身天青长衫坐在他身边看书,察觉他的目光,“醒了?”放下书摸了摸顾俚安的额头,像是长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烧了。”看着他疑惑的目光解释道,“你晕倒了,正巧被我碰见,你发了一夜的烧,我找大夫看过了,现在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但要好好休息。”额头上仿佛余温尚存,顾俚安无措了一会儿,半晌,才低声说道,“谢谢。”
沈清和其实也不是完全碰巧遇到顾俚安的,他一直有些关注留在顾俚安那边。听到梨园出事,心里一跳,匆匆赶去,半路上正好看到顾俚安跌跌撞撞,体力不支地晕倒在路边。
沈清和在他自己的住处旁边给顾俚安安排了一个院子,顾俚安仿若平静,依旧天天练嗓,唱腔百转千回。只是眼眸深处,总有遮掩不住的恨意。
沈清和毫不意外顾俚安会来找自己,“三爷,我知道你有能力,请您帮一帮我。”沈清和答应了。所以顾俚安一直以为这场婚礼,不过是一场逢场作戏的阴谋,不过是借此制造一个机会,击杀林复,他甚至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其实传言不过是造势,沈老夫人其实并不讨厌顾俚安,甚至以为他们真的要成亲,满心欢喜地拉着顾俚安的手说,“小三儿好福气,谁家姑娘有俚安这么俊哟。”还把手上戴了很久的翠玉手镯摘下来,要送给顾俚安。顾俚安尴尬地推拒,一旁的沈清和却忽然开口,“拿着吧,奶奶送给孙媳妇儿的呢。”顾俚安瞪了沈清和一眼,无奈之下还是把手镯收下了。
顾俚安没发现,自己和沈清和的关系似乎越来越亲近了。
婚礼如期而至,看不看得起这门婚事,沈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宾客络绎不绝,虚伪地递上贺礼,笑着说些祝福的话。林复则来得很张扬,他与沈清和素来不和,就是想来看个笑话,话语带着讥诮,“哟,恭喜啊,没想到咱们沈家三爷居然会和一个戏子成亲,是找不到女人了吗?”沈清和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同喜。”便不再理他。林复恨得牙痒痒,
婚礼进行到一大半,觥筹交错之时,“砰”地一声枪响,女眷大声尖叫,四处便混乱开来。顾俚安悄悄去握沈清和的手,沈清和也用力回握。巡捕房很快来人了,毕竟死掉的林复可不是什么小人物,沈清和和顾俚安都被带走了。
两人被分开关押,牢房里的光线昏暗,顾俚安觉得心里很慌,虽然报了仇,却没什么太大的喜悦之感。他知道有沈清和的帮助,他的报仇有很大可能实现,但现在,他开始后悔把沈清和扯进来了,他不想沈清和死。头埋在双膝间,顾俚安觉得眼睛特别酸,喃喃道:“沈清和。”“嗯。”顾俚安霎时睁大双眼,愣愣的,像传来了一声轻笑,“我在你隔壁,顾俚安。”“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一墙之隔,但顾俚安忽然感到莫名心安。
林家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可苦于找不出证据,沈家也不是省油的灯,抓住机会痛打落水狗,林家的势力迅速萎缩下来。
一星期后,沈清和和顾俚安被放出来,外面正是阳光灿烂,顾俚安侧脸去看沈清和。发现对方也在看他,相视一笑。沈清和在顾俚安眉间印下浅浅一吻,“午安,我的沈夫人。”顾俚安心跳加速,“我什么时候成你的沈夫人了?”沈清和狡黠笑道:“我们不是已经成亲了吗?”
乱世之中,唯愿执子之手,共度风雨。